他如此鲜明地感受到了心口的堵塞，以及对俞煦的心疼。
心疼，一个算是有点陌生的词汇。
小俞和闭了闭眼，听着背景音乐越来越大声，并且从原先的急促变成了悲壮。
小江岫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她原先就想过这个活动确实很让男家长遭罪，但是没想到亲眼看到了，会让她这么难受。
这四五个男家长，每一位都是竭力地将他们送上去。
仿佛他们真的在经历大洪水时代，这些人不断地在帮助他们逃生，却又极有可能无法存活。
而这四五人中，包括刚才和郑老师争辩的那位男家长。
旁边有小朋友直接哭了，冲出了队伍，跑到了那四五人的中间，抱住了男家长的腿：“爸爸，我不要你痛，你快上去好不好！”
她也在心疼。
音乐声愈发悲壮，现场的氛围愈发浓烈。
不知何时，旁边围观的大（1）班家长不再看热闹，而是冲着在场的大（2）班的所有人喊道：“加油啊！一定要全部活下来！”
这是一个有些年轻的家长，她喊完，脸色涨得通红，觉得自己有点中二。
但是她转头，没有人笑话她，大家都开始纷纷为他们加油。
“男同胞们，撑住啊！”
“咬咬牙就过去了！”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再加把劲儿！”
氛围越来越热烈，连在一旁无情计时的郑老师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队伍在一寸寸地缩短，每一个孩子都在不断地被“救”上去，而整支曲子已经循环了两次，马上就要到最高潮的部分。
江鸢是整条队伍中的最后一位。底下的五位男家长们自发结队，两两互帮互助。
江鸢在看一人一人上去之时，留心地数过次数，发现左肩被踩的次数比右肩少了足足五次。所以这一次，她很小心地踩在了他的左肩。
这也是林姐叫她再减一减体重的这段时间以来，她最后悔的一次。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轻一点。
所有人都上来了，除了俞煦。
郑老师在倒计时最后二十秒。
江鸢慌张地伸出手，完全忘记了旁边的男家长也伸出了手。
俞煦目光迅速地锁定了墙上的几个支点，往上尝试着一蹦，发现自己勉强能够得上其中一颗。
他咬咬牙，勉力一跃，单手捏住了一块。
但是他的肩膀疼到几乎要麻木了，手臂也有些无力，右手硬是没能抬起来去够另一处。
背景音乐越来越悲壮，越来越迅速，像是激烈的海浪，即将高高地、高高地撞上崖壁——
他倏然松了手。
江鸢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冲他喊：“快点上来！拉着我的手！”
她完全忘记了这只是一场游戏，甚至顾不上危险，整个人往栏杆外又向下探了半寸，却被一旁的人一把拉住。
俞煦整个人从矮矮的支点处滑下来的时候，没有摔倒，而是稳稳地站住了。他的目光对上了郑老师意味深长的眼神，几乎是一刹那便明白了这个游戏的意义。
他仰头，听到了江鸢撕心裂肺的喊声，但听不清楚。
在最后不到十秒钟之内，他想清楚了，这场比赛几乎就是无解的。
而“不能全员幸存”便是这个游戏最好的结局。
因为这个游戏需要塑造的是一个伟大的牺牲者，从而巩固孩子们对于父亲的英雄印象。如果不是以悲剧为结局，那么大家也许并不会长远地铭记这场比赛。
他对着江鸢惊惶不安的表情，轻轻地做着口型。
江鸢面色发白。
因为他说——
“不了，江鸢。”
第48章 我已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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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游戏结束后, 俞煦的肩膀上肉眼可见的多了很多黑色的脚印。
众人下来之后，江鸢拉着他，拿着毛巾细细地擦拭他的肩膀, 一边留心观察着他的表情，确保俞煦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疼痛, 才继续擦拭。
不过很快江鸢就发现俞煦并非不疼, 而是他善于忍耐。
她的手每次触碰到他的伤处时，对方的肩膀都会极细微地颤抖。
小俞和此时跑来, 就这样站在俞煦的跟前, 也不多说话, 目光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连小江岫都慢慢走到了俞煦的身边, 目光中不知为何透露着一股愧疚。
他安抚性地看了看在场的三人：“过几天就好了，各位不用担心。”
然后他就看到了江鸢有些发红的眼眶。
剩下的半截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像是一根鱼刺，难以拔出，梗得他的心口也酸酸涩涩。
生理上的痛楚远比不上心中的酸涩。
他故作轻松地道：“接下来还有一个项目呢，也是团体项目。”
在大（2）班进行完这个游戏之后, 再一次看大（1）班, 仍然会感觉到惊心动魄。
看到最后, 每一个家长脸上有坚忍, 亦有苦痛。
他们并不出声，不去回看自己究竟有多苦多累, 而是沉默着将与自己有关，或与自己无关的人, 纷纷送上高墙的另一头。
在最后大一班也是剩下了一位男家长上不去。
他显然卯足了劲儿想要上去, 但无奈总是差着一截。
在最后的倒计时里, 他像是也想通了一切般，卸了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