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太极殿内灯火通明，永昌帝还在书案上批阅奏折，这几日朝臣呈上的奏折数量增多，永昌帝又不想拖延推迟，耽误民事，因此拖到夜色深沉也还未休息。
他已经是五十的人了，又养尊处优惯了，一时间繁忙起来竟有些撑不住，只觉得目眩神晕，劳累不堪，揉着额角在那叹气。
黄德州躬身上前悄声回禀道：“皇上，贵妃娘娘派人给您送养生汤来了。”
论起宫中哪位娘娘对皇上最上心，照黄德州看来，还是得属柳贵妃。皇上忙了多久，这位娘娘就送了多久的汤品，和她一比，只会念佛的安嫔和只是派人劝说皇上保养身体的荣妃就差了一筹。
永昌帝自然不会拂了贵妃的好意，仍旧让人把汤送了上来，只是正当他端起碗盏时，忽听见殿门外一声凄厉的尖叫：“贵妃要谋害皇上！”
这话唬得永昌帝右手一颤就摔了茶盏，未等他发话，黄德州就铁青着一张脸训斥人“你们都是死人呐，怎么敢让一个疯子胡言乱语的惊着皇上！还不快派人把她带下去！”
底下的小太监也哆嗦，这种事甭管是真是假，那都是一桩大案，他们这些人听见了焉得还有命在，这会见大总管没追究，忙出门准备将人处置。
“等等——”永昌帝叫住了人，苍白的面孔下满是疲惫，“把人带进来朕问问，她这样叫嚷岂不是毁了贵妃的名声。”
永昌帝心里对柳贵妃还是有感情的，断乎不会因为一个宫人的话就轻易起了疑心。
那宫人是太极殿外负责洒扫的宫女，素日里也不怎么爱说笑，永昌帝的记忆里似乎记不起来自己宫中还有这么一个人，见她口口声声说贵妃要谋害自己，永昌帝沉声亲自询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那宫人跪伏在地身形抖动，话语却很坚决：“奴婢亲眼所见，贵妃派人送羹汤时背着人往汤里加了东西，若不是有意谋害，何至于此。”
“胡说，既然背着人，你又是怎么看到的。”
“奴婢不敢扯谎，”那宫人随着话语反而像是有了底气，“因近日天气严寒，姑姑们管得越发严格，奴婢便想着晚上的时候将枝叶先清理干净，这样第二日清早起来打扫也好省些功夫，结果就在廊外长道边，见着贵妃身边的人偷偷往汤里洒东西，这不是下毒是什么！”
这一番话说得，黄德州听着都起了疑心，确实有理有据，不像是在发癔症。
他侧过身去看永昌帝的意思，却见往日里待人温厚和气的皇上，这会却垂下眼眸冷淡道：“夜色昏暗，她们看不见你，你又怎么能看清她们的动作，想必是扯谎为了躲懒牵扯上贵妃。带下去，不必审问。”
明白了。
黄德州从袖口抽出一条帕子，干脆利落的塞住了口让人带下去，皇上既然已经把事定了性，就用不着他再费功夫了。只是在他告退之时，却听见永昌帝吩咐道：“你派人去将贵妃，荣妃和安嫔请来。”
永昌帝闭上眼睛，有些事，不是他一厢情愿想藏就能藏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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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到时，荣妃和安嫔已经到了，见皇上请了三人到场，不需要多言也知道怕是有大事发生。
黄德州先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又呈上太医对汤药的诊断，确是加了生草乌没错，依着永昌帝如今的身体状况，几口下去怕是就能要了他的命。
贵妃当即大怒，朝上首的永昌帝愤恨发誓道：“陛下，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妾敢赌咒发誓，若是此事臣妾所为，天打雷劈！”
她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安嫔和荣妃两人，“一定是你们，想着谋害了皇上嫁祸给我，好让你们的孩子登基是不是！安嫔，这些恶毒伎俩是不是你！”
如今京城里就只有老五一个皇子在，要是陛下真的出了事，可不就如了安嫔她们母子的心意，也学着当年皇上那样趁诸王不在便立时登基。
柳贵妃对安嫔的怨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她这会知道荣妃也有嫌疑，可第一对准的还是安嫔，若不是当着皇上的面，只怕她就该上手了。
安嫔倒是一脸的宁静，依旧端坐在位捻着佛珠，丝毫没有因贵妃的指责而慌张的意思，倒是荣妃上来打了圆场，“姐姐稍安勿躁，想来陛下叫我们来也是查出了什么，以陛下对我们的情意，是不会冤枉了人的，咱们还是看证据说话罢。”
“荣妃的话说得好，”永昌帝终于开口了，他望着眼前三人，灯影重重，眼睛却很明亮，“你们三人是朕还在东宫时候的旧人了，快三十年了，人非草木啊，朕又怎么会对你们没有情义。”
“只是如今国事繁多，朕忙于朝堂不能好好陪你们，”永昌帝摆着手，示意让贵妃先听他说完，“老五的病听太医说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这位置干脆就让他来吧，我，不，是朕也能好休息休息。今日叫你们来，就是为了此事，退位诏书已经发给内阁去了。”
“陛下是不是说错了，怎么能让位给晋王！”出乎意料，最先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荣妃，她涨红了一张脸不可置信道：“晋王不是重病在身了吗，江山社稷怎么能轻易交付于他！”
凭什么！
安嫔这时候反而轻笑一声，嘴角讽刺道：“荣妃，我还以为你能憋到什么时候，原来还是没藏住啊。”
荣妃愣了一愣，随即看向永昌帝明白过来，只见她姣好的面容已经扭曲狰狞：“陛下这是合着人一起耍我吗？我与陛下几十年真心，到头来还不过安嫔这些小人的嘴舌？陛下是不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