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被平平划过去,水镜不知道魏怀恩是不经意提起,还是黯然神伤。所以她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了看,想收集些趣事说给魏怀恩听。
这一看不要紧,她恰好看见从一家琴行中走出来的孟可舒,又赶在孟可舒抬眼看过来之前落下车帘,扭头对魏怀恩说:
“主子,明州城中有熟人。”
“谁?”
“前御史中丞孟家的三小姐,孟可舒。”
水镜对京城中各家的消息了如指掌,自然不可能认错。
“要派人盯着吗?省得认出主子乱了计划?”
“嗯,派两个人去查查,别和我们撞上就可以。”
水镜得了命令立刻吩咐护卫去跟上,然后不解地喃喃:
“可是我明明记得当年孟家被流放去了南林府,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孟三小姐呢?”
魏怀恩垂眸抚上了手腕上的绳结,有一种没来由的不安,似乎认定的万无一失的计划会因为某个意料之外的因素而被打乱,最终结局不可预知。
“希望我们一切顺利吧,这几日所有人都要谨言慎行,决不能出差错。”
“是,主子。”
永州境内。
“哎,哎,萧齐,叫你好几声了,想什么呢?”
江鸿从马车里钻出来,想找人聊天,连着叫了好几声才把正在出神的萧齐唤过来。
萧齐放慢速度,骑着马走在江鸿身边。
“没想什么,只是在算还有多久能到明州。”
“呦呦真是没白栽培你,满脑子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江鸿的额角多了一道小疤,在战场上独当一面之后也褪去了少年气,但是没有江玦宁瑜管束,倒是添了匪气。
“殿下对萧齐恩重如山,萧齐怎么都报答不完的。”
萧齐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揶揄,十分认真地回答。
“得了得了,你主子不在这,别在这拍空屁了。”
江鸿听得牙酸,干脆转移话题。
“你把那个小质子欺负得蔫了两天了,何必呢?”
“江将军,质子可是您亲手抓来的,怎么还帮他说起话了?”
“我抓就抓了,也没欺负一个小孩啊?你倒好,把他身上的首饰和手链扒了个干净,怎么说也是漠南的质子,被你搞得比路边的小孩还落魄,我就是看不过去。”
萧齐一手抓着马缰,另一只手靠披风挡着拍了拍挂在马背上的口袋。
“这有什么关系,他以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你们玄羽司的人都这么土匪吗?连小孩都要刮层油?”
江鸿回头看了看身后这两日安静得异常的马车,又看了看随着马匹前行,行囊发出叮叮当当清脆金玉撞击声的萧齐,真的有点良心过不去。
“不是,这些是为了送给怀恩的。”
萧齐眸色因为提起她而温柔了下来,因为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太多次,说出口时忘了改口。
他顿时有种泄露秘密的恐慌,连忙看向江鸿思索着要怎么找补回来才不会让江鸿对他和魏怀恩的关系产生怀疑。
这是魏怀恩的家人,他不应该在她亲口解释之前,就擅自说出他们的亲密。他不怕江鸿看低他,只是他想让她来介绍他。
“诶?原来你私底下敢叫她名字?”
江鸿虽然捕捉到了他的用词,却没有深想这是否已经超越了什么限制。
萧齐勉强装作镇定,用句玩笑想要糊弄过去:
“小的一时失言了,江将军可别到主子前面告状,到时候治萧齐一个大不敬之罪。”
“哈哈哈,好说好说。”
江鸿打了个呼哨,召来了自己的枣红马烈阳,纵身跳到马背上骑到萧齐旁侧。
“呦呦才不是那么严苛的人,你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她?”
“萧齐自然比不上江将军了解主子,做奴才的,当好差事才是第一要紧。”
萧齐自觉落后半个马头,为没有露馅而松了口气。
江鸿之前就很欣赏萧齐,他也并不是什么看重身份的人,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就和萧齐聊起了魏怀恩儿时。
从永州去明州的路上,渐渐能看到树梢上那一笼朦胧的绿雾,就像逐渐到来的春天。纵然此行前去不会一帆风顺,这点盎然生机依旧能够带来希望。
萧齐仔细听着江鸿的话,偶尔应和一句让他继续讲下去而不枯燥,因为那是他没有参与过的,魏怀恩的过往,他什么都想知道。
“……他们两个小萝卜头第一次见我骑马的时候都羡慕坏了,呦呦原本还对我爱答不理不愿意叫我哥哥,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居然主动扯着我的袖子要我带他骑一圈。”
江鸿带了些怀念的神色,继续说着:
“你不知道呦呦小时候多漂亮,比现在冷冰冰的样子可软乎多了,怀德整日整日牵着她的手护在身后,生怕谁把他妹子拐跑了去。”
“怎会有人敢动主子呢?”
萧齐随着他的话想象着魏怀恩当年的模样,好像能看到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女娃娃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是啊,姑母那时候身体康健,今上也极宠爱他们这对双生子,怀德只是……从小就习惯护着呦呦罢了。”
那位仁德的太子虽然生命如流星一样短暂,可是每一个曾经见过他光芒的人,都不会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