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赢沉默看着姬凤昭白皙掌心里那遍布着绿色斑痕的铜钱，几息后，他缓缓抬头看着姬凤昭，“你昨晚……下墓了?”
姬凤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家阿嬴居然以为她去盗墓了?
也是，这铜钱锈成这个样子了，的确像是刚从墓穴里拿出来的。
她摇头温柔说，“没有，盗墓这种事有损阴德，我不会去做。我昨晚去一口井底下找出来的，它埋在井底大约八年了吧，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燕长赢看着这铜钱，就能想到与铜钱一起的银子变成了什么磕碜样子。
不过，就算那银子再磕碜，也不至于收五十两银子的清洗费。
燕长赢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从小就不会讲价、每一次买东西都得缠着他一块儿去的冤大头，缓缓说，“等我。”
说完，他便伸手将姬凤昭拎着的包袱拿过来，示意周伯推他去店铺里。
周伯刚要动，姬凤昭就上前说，“我来推吧。”
周伯抬起头平静地看了姬凤昭一眼。
然后，他无视了姬凤昭和她伸来的手，淡漠推着轮椅上了台阶，进了铺子里。
姬凤昭怔怔望着周伯的背影。
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这老人家表情平淡，眼神也没有波澜，可是她却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就好像，这人已经对她恨入骨髓了一般。
姬凤昭看向跟在后面的光叔和小元宝，低声问光叔，“那位是……”
光叔回答她，“他是燕家的花匠，叫周伯，这一路回来燕公子都没让我推他。看样子以后这个周伯要一直跟着燕公子了。”
姬凤昭重新看着铺子里那佝偻的背影。
燕家的花匠……
一个老仆，并非阿嬴的亲眷，居然让她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真是奇怪。
姬凤昭盯着铺子里的时候，四个侍卫也扒拉着门探着脑袋往里看，想看看燕长赢这个六岁就会讲价的人是不是真比他们厉害。
他们四个加姬凤昭，五个人都砍不下来的价，这个燕公子真的能砍下来?
他们不大信。铺子里。
燕长赢将两千三百两银票和二十一两银子放在柜台上，平静地说，“掌柜的，银子咱们不兑了，这是你们的两千三百二十一两，如数还你，请把我们的银子还我。”
老掌柜看着燕长赢，笑着说，“公子，咱们店里有规定，离了柜台，概不反悔……”
燕长赢淡淡睨着掌柜的，“是吗?”
他慢条斯理地说，“掌柜的，我们可还没走呢，就在门口站了站，您就不认了?若掌柜的这么不通情达理，那么，我可就要出去跟人胡说八道了。”
他掸了掸袖子，“我便说，我们家祖坟昨晚被盗了，丢失了两千三百七十一两银子，让官府来查一查，掌柜的您说可好?”
他薄唇微勾，“若是让百姓知道你们铺子里收的银子都是死人棺材里拿出来的，以后你们铺子里的银首饰还卖得出去吗?您说，大家会不会害怕您家的首饰都是陪葬品打造的?”
“……”老掌柜不敢置信地看着燕长赢。
这什么人啊?这么不要脸的吗?
这还真是张口就胡说八道啊!
可低头看了一眼刚刚收下的锈迹斑斑的银子，老掌柜如鲠在喉。
这银子，实在是太像墓里拿出来的了，真要是有人找上门，他可说不清……
老掌柜不甘心，抬手指着店铺外面的姬凤昭，问燕长赢，“她是你媳妇儿吧?这银子是她来兑换的，你说她盗了你们家祖坟，她难道能落什么好名声?”
燕长赢轻轻一笑，“掌柜的说笑了，她都沦落到去盗祖坟偷偷拿这种磕碜银子花的境地了，她还介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老掌柜被燕长赢噎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晌，老掌柜才幽幽说，“公子，这银子都锈成这样了，你们拿回去也不好清理，还是别要回去了吧，你要是嫌五十两银子我们收太高了。这样，我再给你让二两银子，怎么样?”
燕长赢又笑了，“掌柜的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他伸出四根手指，“退我四十两，这交易，我们便认下了。”
老掌柜心口一个哆嗦，“公子您这砍价也砍得太狠了吧?”
燕长赢淡淡笑道，“哪里比得上您心狠?五十两银子都够寻常百姓家生活五年了，您说吞就吞了，不给人留活路是么?”
老掌柜振振有词，“公子您这话过分了啊!您瞧瞧您家这银子都磕碜成什么样了?我们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才能清理干净呢!”
燕长赢看了一眼店铺里其他打杂的小伙计，慢悠悠道，“能清理多久?我就问问这些小师傅们，我若是出五两银子让你们负责把银子清洗出来，你们可愿意?”
小伙计们偷偷看了一眼燕长赢。
心想，当然愿意啊，非常愿意!
他们一个月工钱才六百文，五两银子抵得上他们八个月工钱了，他们只要花上半个月时间就能将银子清洗干净，等于半个月挣八个月的工钱，傻子才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