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鹩会在人脱衣交好的时候露出原形将人吞入腹中,便觉得面前的少女变得面目可憎让人心生畏惧。
她就自己一人,只能等晚上见到祝如疏再说。
祝如疏那样聪明的人,说不定早就知道这月筑是魇鹩了。
若真是这样,那祝如疏将月筑放在她身边,却丝毫不怕这魇鹩伤了她。
林鹭想起这些天同月筑日暮朝夕的相处,仍是觉得心有余悸。
林鹭脸上显现出少女模样,脸颊微红,因为她长得又特别乖巧,自然也具有欺骗性。
尤其是面对魇鹩这种对人性洞察不深的怪物,自然也掩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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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山下。
夕阳只堪堪露了个血色的轮廓,那赤色诡异笼罩这焦土昏黄的天空,像在泥地中铺开,缓缓流淌的猩红血液。
这场景一看就大事不妙,似乎整个幻境都摇摇欲坠,像是大灾大难临行将至前。
林鹭手腕上红色的珠串开始微微发烫,里面的红色血液般的液体如同流淌的烫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预料到今夜的事,亦或者魇鹩为吃食急不可耐。
天色压得低低的,让人喘不上气,空气中有湿臭的腐朽气息。
月筑一路追随着林鹭往祝如疏屋子里去,到院外少女才出声让月筑停了脚步,月筑有些不解,她身上已有魇鹩的明显特征,似乎一切都在印证这林鹭的猜测。
月筑头上即将冒头,破土而出的异形犄角。
“六王爷最近脾气不好,若是你进去惹怒了他怎么办?”
月筑似乎临近原身前,思考力也迟钝起来。
她歪着头吃力地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
“好。”
异化将至,魇鹩的兽性越发压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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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鹭刚踏进院子,就闻到浓烈的异香,那香气分明比前几日的更浓烈了些,自祝如疏的屋子向四面八方扩散。
一回生二回熟。
林鹭现下是清醒的,再见到眼前这般秀色可餐的场景自然心中没有之前那么惊叹了。
少女面色凝重,凑过去问祝如疏的第一个问题竟是。
“你这样还拿得起剑吗?”
林鹭心中在想,别到时候他们二人一同死在此处。
祝如疏却侧目,将淡薄的神色分了几分给她。
勾起唇边。
似乎被少女这个问题逗笑了。
“师妹觉得呢?”
祝如疏一顿,又说。
“若是跟师妹葬身此处,倒也不错。”
林鹭觉得他的语气很真诚,看那神色像是真的想将她拉在这幻境之中死同穴那般。
她自然不愿意。
只是看着这少年的模样,她心中难免惊叹,神色有些盯住。
祝如疏问她。
“夫人在看什么?”
林鹭这人实诚之时还是多,这不他一问便脱口而出了。
“自然是看美人。”
她忘记了祝如疏看不见她的神色,也没听见祝如疏语气中含着的那声“夫人。”
少女只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她难得在意识清醒之时,被眼前这少年身上裹着的异香扰得失了分寸和心迹。
那云层之上的赤色也逐渐爬上她白皙的脸颊。
“美吗?”
祝如疏从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长什么样子,少年苍白的指尖抚上自己如玉的脸颊,他的笑含着讽刺,话语却如同开玩笑一般。
“再好看,死了也是一滩腐肉。”
似乎想起什么有趣之事,少年又轻声一笑,她看见他的指尖刮着脸庞,险些剜进自己的肉中,这才又垂了下去。
他像是连自己都嫌恶。
又勾起笑,轻声叙述起过往。
“我的母亲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只是她死之时所有人都怕她,只有我愿意为了她敛了那滩软烂的血肉。”
“因为我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她那模样究竟有多骇人。”
他的语气似乎不是在谈论生与死,而是在谈论什么轻松愉悦的事。
林鹭难免又想起在梦境中,祝如疏的母亲往他嘴里灌的腥臭的药物,但是女子的神色分明是怜爱,只是少年从那时起不再看得清。
“若是感受不到美,那便将我的样子幻化成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只有我会无条件对夫君好,会无条件为夫君牺牲。”
祝如疏一怔。
无论是她这声夫君,还是这话的缠绵,分明都是说给门外的魇鹩听的。
他们似乎都在借着这个怪物般的幻境,做着这露水情缘的夫妻,说着一些不知真假的话。
“骗子。”
少年像竖起浑身的刺,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他怕欺骗也痛恨欺骗,若是一开始没有承诺,那就不会有期待,那就不会有这么多念想。
少女抓住他往后退却的冰冷指尖,笃定着。
“不是骗人的。”
不是骗人的。
她本来就是为了他而来,在这个世界中,只有她会真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无论是被眼前这人无情杀伐还是被裹入这场大秀之中成为所谓玩物,那都是她必须要走的路。
祝如疏却第一次觉得,他失去了从声音来辩驳情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