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饮酒所致,他喑哑声音不似平时清越,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
还未来得及回答,谢泠舟又说:“你是外嫁之女,母族已无人,留个虚名又能如何?百年后莫说崔家,只怕王谢都无人记得,何苦为了注定要泯灭消亡之物赔上自己,我不喜强迫于人,今日便当你未曾来过,往后你还是我弟妹。”
他很难受,不仅嗓音低哑,说话的时候微微喘着气,像是受伤了。
崔寄梦顾不上那么多,走到屏风前,涩声道:“我甘愿如此,并非兄长胁迫,是我有求于兄长,兄长要我如何,至于别的……我后果自负。”
谢泠舟低低笑了两声,似轻哂又似无奈:“若我说,我想要的是表妹你的人,你也答应么?”
他笃定她未料到,低喘着又笑了一声,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羊入虎口。
隔着屏风,崔寄梦甚至怀疑后面的人不是谢泠舟,而是别人。
可是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有求于他,也只能求他。
“我答应,只要兄长帮我。”
她不顾礼仪,绕过屏风到他跟前。
谢泠舟身穿一件鸦青色绣金长袍,头戴金冠,坐在蒲团上,手随意搭在屈起的右腿上,在他跟前是一张小小的矮几。
她印象里他都是端方冷肃的,头一次见他姿态如此散漫,更怪异的是他眼角绯红,目光深沉的吓人,额上渗出了汗。
下颚还绷紧了,仿佛在克制什么。
见她闯进来,谢泠舟剑眉微蹙,不作声仅仅是睇视着她,二人无声对视,崔寄梦被他用目光锁住,感到一股压迫感。
纵然自愿,可她头一遭做这种事,红唇不自然地抿了抿,长睫轻颤,仿佛飞蛾落入蛛网,正不安地扑闪翅膀。
的确像是被网住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蛛丝在收紧,让她心惊腿软。
谢泠舟望着她涂了芍药汁般的红唇,眼中有些困惑,他见过很多美人,为何会偏偏对她动了念头。
毫无缘由,就是惦记上了。
她尚未察觉到蛛丝马迹、跟着二弟一声声懵懂地唤他兄长时,他尚能自克,心安理得地被她敬为夫兄。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兴许是她从他眼里捕捉到别的意图,开始本能地躲避,见到他时眼底不由自主浮起恐惧。
然而她越这是如此,谢泠舟反越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他喜欢掌控,又是文官,喜好不借助武力,在沉默对视中网住猎物。
而崔寄梦虽柔弱,却不谄媚,目光时而懵懂时而清明,时而无助,时而坚定,游走在柔弱无依和宁折不挠之间。
也许正因如此才让他不顾伦l理与三纲五常,只想让她闯入陷阱。
这番对视无比漫长,崔寄梦被他凝视得无所适从,目光往下飘了飘,发觉他姿态虽慵懒但太过僵硬,尤其是屈起的一边腿,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虽未和夫婿圆房,但平日与别家娘子结交时,她们常会毫不避讳地聊起闺房之事,崔寄梦被迫懂得一些皮毛。
视线再落到他绯红的眼尾和额头的汗,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她骤然红了脸,忍不住后退一步。
旋即见谢泠舟唇角轻勾,他语气闲适,不以为意道:“怕了?后悔尚来得及。”
崔寄梦想起此行目的,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趋步上前,半蹲在谢泠舟跟前。
两人平日身量悬殊,但谢泠舟是坐在地上的,她半蹲着,比他稍稍高出小半个头,谢泠舟看她时微微仰头。
男子脖颈上的喉结暴露无遗,崔寄梦眼神不由自主落在喉结上,清楚瞧见那喉结轻轻滚了滚,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眼皮都不敢抬,手也在轻抖,却敢大胆拉住他的手,将腰间缎带置于他手心。
谢泠舟凝着她稍许,手上迟迟未动,凑近了些,直视着她:“一个月。”
崔寄梦不解地看着他。
谢泠舟捏紧缎带:“我帮你护住崔将军身后名不受污蔑,你在我身边待一个月,一月后你我两不相欠,你是继续当谢家二少夫人或有别的选择,皆由你自行定夺,这一月里所经历诸事我都不会记着,如何?”
崔寄梦迫使自己看着他的眼睛,颤声道:“好,望兄长一言九鼎。”
谢泠舟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扯,缎带坠落,腰襕散落,绣着百花缠枝的罗裙落在软毛地毯上,崔寄梦自行褪去层层上外衫,只剩一条雪白的衬裙和心衣。
室内虽烧着地龙,可她仍是感觉身上一阵发凉,轻轻吸了一口气。
谢泠舟冰凉的手搭在她脖颈上,崔寄梦忍不住轻轻瑟缩,脖颈后仰。
青年眸子一暗,吻住细白的颈。
外间忽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公子,解毒的丹丸找到了。”
人眼看着就要进来了,崔寄梦怕人进来,吓得浑身一激灵,双手紧紧抓住谢泠舟肩上,身子不自觉往他怀里缩,欲借他遮挡,谢泠舟薄唇正辗转在崔寄梦颈侧,大掌安抚地在她光洁的后背按了按以示安抚,冷冷朝外出声:
“不必了,去备水。”
那人犹豫了会:“是还要凉水?”
“热水。”
他说话时,手从崔寄梦腰后移开,隐于红绸下,附耳道:“别怕。”
指端捻出一声颤呼,崔寄梦意识到失态,忙紧紧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