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驰揽住她的腰,说话声调提高:“走,去看崔默死透了没有,还有无其他线索。”
“人死了,还有账簿,找到账簿,一样有机会能翻案。”
男人铿锵有力的说话声,回荡在偌大的殿宇中。
好似有一簇火苗,一点一点将沈鸢死灰一般的心点燃。
许是听见“找到账簿”几字,沈鸢意识到还有未完之事该做,又许是男人话中的坚定,给了她莫名安定的感觉,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珠终是动了一动,后微微侧头看向卫驰,半晌,才愣愣点了下头。
“能走吗?”卫驰问她。
“能。”沈鸢抬脚往前迈了一步,脚底却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下,身子一歪,又被卫驰扶住。
“我,能走。”沈鸢站稳身子,说话声音稍大了些。
卫驰见她面上气色缓和了些,方才松了揽在她腰上的手,转而拉在她臂上,将人半拖半拽地带了出去。
脚步声渐远,迦叶殿中空空荡荡且悄无声息。
段奚站立在迦叶殿中,和江澄两人面面相觑。
将军从不轻易显露出自己的情绪,如今日一般高声直言,实数少见。
还有,方才将军说的那句“去看崔默死透了没有,”是何意思?刚才他不敢问,现下见人走了,才敢开口。
“崔默死了?”段奚问道。
江澄仍在自责的情绪之中,闻言只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怎么就……”段奚伸腿踹了一脚滚落在地的烛台,嘴里低骂了一句粗话,随即蹲在地上,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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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山,残阳如血,迦叶寺仿佛浸没在一片血光之中。
后院禅房外,军中精锐,已将各处把守住。
见将军前来,抱拳行礼,让路。后院不大,东南角处一棵参天大树,倒在树旁的就是崔默的尸体。
卫驰侧头,看向沈鸢:“站得住吗?”
沈鸢点了点头。
“站这等我。”卫驰见她面色比方才稍好些,这才松了拉住沈鸢的手,想上前查看,松手的一瞬,沈鸢却反手将他拉住:“我和你一起去。”
卫驰看她一眼,点头,也不知算是谁拉着谁,两人并肩朝尸体走去。
树下之人,侧身倒在血泊中,因卫驰下令,故无人移动过尸体,也未做任何处理,一切都是刚死时的样子。正如江澄方才所言,面目狰狞,双目瞪圆,死状惨烈。
近距离看见尸体的一瞬,沈鸢只觉胸口一股恶心酸涩涌上,双腿不受控制地一软,死状远比方才江澄描述得要惨烈得多,面目狰狞,身中数刀,血肉模糊。
沈鸢强迫自己将心中恐惧压下,只弯下腰来,捂嘴干呕了声,很快又站直身子。
此人确是崔默,虽然他身披僧袍,削了发,人比以前瘦了许多。即便如此,沈鸢还是能一眼认出人来。
是崔默,此人就是崔默。
没有卫驰方才所说的假设,看他死透了没有。即便如沈鸢一般,从未见过如此场景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崔默死了,死透了,绝无可能再开口讲出一句话来。
其实卫驰哪里不知,沙场征战,见过太多的死尸了,江澄不会连一个人还有没有气息,都分辨不出。之所以叫沈鸢来看,是想叫她看清现实。崔默已死,接下来该怎么办,或者说,她想怎么办?
他等着她开口。
卫驰侧头看一眼沈鸢,原想开口直接问话,然目光触及她惨白面色的一瞬,终没有忍心开口,只伸手将其揽过,轻声说了句:“先回去休息。”
沈鸢没动,片刻之后,原本灰暗无光的眼底终是有了一丝神采,她目视前方道:“崔默住的地方搜过了吗?将军不是说还有线索遗漏吗?”
沈鸢说着顿了一下,再抬头时,眼底多了坚毅:“我不走,我要留在此处。”
卫驰看她一眼:“跟我去西厢房搜。”
第37章
◎这数目不对◎
暮色降临, 天边霞光散去,逐渐转为昏黄,最后褪作苍紫, 带走最后一丝光亮。
迦叶寺上下灯火通明,却寂静异常, 气氛沉闷且压迫。
后院各处亦点了灯, 东南角的枫树下, 有近卫快步而至, 将清点好的死伤数目报上:“禀将军, 寺中死者七人,受伤十九人,其余皆无大碍。”
听到“死者七人”, 沈鸢才放缓的心口又是一紧,她侧头看向卫驰,语气自责:“是不是我擅自行事, 害死了他们?”
“对方有备而来, 若非你先到一步, 且带了江澄有所部署,寺中僧人, 恐怕会被屠尽。”
沈鸢被这话惊了一下。
“对方出手狠厉, 不留活口,全因你带来的人阻碍了他们, 人手折损, 不得已下他们才改变计划, 集中人手, 寻到崔默, 杀之。”
“害了他们的人, 是崔默,与你无关。”
卫驰回看住她:“是你带来的人暂拖住他们一时半刻,为寺中僧人赢得了一线生机,后又有段奚带人过来,将对方全数剿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卫驰所言非虚,萧彦行事手段狠辣,视性命于无物,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
沈鸢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卫驰虽如此言说,但毕竟是活生生的性命,心中如何都觉得不好受。沈鸢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低头阖上,未再言语。心中忽然体会到父亲想将她送离上京的良苦用心,前路确实难走,但她会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