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下山,出宗门,在看看沿途风景的同时,顺便寻几味药,杀几个觊觎您的人。”
她拽起江辞的手,大步向外跑去:“相信我师尊,一路都不要主动放手,弟子会在前方为您引路,带您重新走回山巅,绝对不会让您再次摔倒。”
她的声音被呼呼的气流吹到耳边,模糊破碎却又格外清澈有力。
窗外绿意绵延千里,阳光明亮耀眼,在最为鲜活的清晨,盛大而灿烂。
在这一刻,再怎么拼尽全力让自己沉寂下来的心脏也无法抵挡住诱惑,雀跃而欣喜的哀颤。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燕回。
我一无所有,就把这颗心挖出来送给你。
***
中洲修真界八千里川泽之内,皆为修士领域,川泽之外,则妖鬼众生,光怪陆离。
彻底离开修真界的最后关隘,便是建立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浩瀚湖面上的落霞川。
黄昏之时,白鸥成群结队的掠过江面,带出天边一线玫红色的流霞云烟,水面浮光跃动,宛若漂荡的金箔。
从此进出的修士或宗服紧肃,或穿搭随意,要么是接受宗门委派出行做秘密任务,要么是散修游遍山野,回到这里安心修炼。
这些人大多数并非弟子,偶尔遇到老熟人,还会停下来聊上两句。
“陈道友,此次外出寻找灵脉可有什么收获?”
“嗐,别提了,外界质量可以的灵脉大多掌握在那些修真氏族手中,偶尔发现一点漏网之鱼,里面的灵矿也是参差不齐,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听闻人间繁华热闹,吃喝玩乐可比我们这万年不变的修真界有趣多了,陈道友可有什么意趣见闻?”
“这个倒是有一些,不过人间那位帝王似乎出了问题,王女失踪,眼下动乱四起,怕是此后的百年时光里,又要陷入混乱割据的局面了。”
“世事无常嘛,就像二十年前,根本没人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位君主,短短数年就率军剿灭了纵行中洲北部的魔物,安抚百姓,兴修大业,建立了疆域如此辽阔的王朝。”
“人间就是这样,下次闭关出来后,大概又是一片繁荣祥和了,修士与凡人不同,吾等只要居于宗门潜心修行便可。”
落霞川的长街一角,幡旗招展的客栈内,王掌柜正吩咐小二为灯珠中注入灵气,灵气记得多放一点,省得再有来往的客人投诉他们家光线太暗,吃不下饭。
固定在大厅四角的灯珠渐渐亮了起来,光线莹白,照的整个客栈一楼都亮堂起来。
王掌柜坐在柜台后算账,一抬头,就又看到了那个坐在客栈角落里的青年。
青年冷冷淡淡的独自一人坐在桌子旁,双眼似乎有些毛病,蒙着一条三指宽的缎带。
他身上穿着一件没有多余点缀的白衣,外衫对襟垂落,内里的交衽长袍腰带紧束,将身姿勾勒得修长笔挺,像是一段萧萧肃肃的玉竹。
右手边的桌面上放着一只缠满了布条的东西,依照外露些许的银亮尖端来判断,里面应该是一把剑。
王掌柜是个散修,在落霞川经营多年,对来来往往的许多客人都能叫得出名字,但今天这个客人还是第一次见。
人长得不凡,穿的衣服料子叫不出材质,但肯定不错,估计是一位深居简出的宗门高层。
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一个时辰,既不说话也不做事,期间只叫了一壶茶水慢慢品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啧啧,你说你等就等呗,多花两块灵石让我高兴高兴不行吗?
现在傍晚生意正好的时候,一楼人满为患,位置都有些不够了,就这位大爷一个人霸占了一整个桌子,还啥也不点。
王掌柜有些郁闷,刚想上前去委婉的赶人,忽然被旁边从头到尾都在闷不吭声吃饭的李元拉住了。
“老王,你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就去让那个谁麻溜的起开,不起开和别人拼个桌也行。”
李元拽了拽王掌柜的衣袖,刻意打下一道隔音结界,这才龇牙咧嘴眼珠子乱飞的痛心疾首道:“老王啊老王,该说你缺心眼呢还是傻白甜呢,你难道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有吗?”
王掌柜摸着下巴盯着角落里眼睛受伤的青年看了会儿,这才忽然拍了个巴掌,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想起来了,和那个谁,那个那个司乐门最近很知名的琴修小道友老像了,咋,名人光顾我家小店了?”
李元抹了把嘴,一边把该付的灵石塞给王掌柜,一边撒丫子就跑:“好好伺候自求多福吧老王,这人一看就是之前那姓江的啊!”
姓江的?最近几年修真界有出过什么姓江的知名修士吗?
王掌柜在心里捋了一遍,没有。
倒是前几年嘛有个庚辰仙府的可怕道君姓江,虽说也不算滥杀无辜吧,但有幸听过他血迹斑斑事迹的人无一不觉得胆寒。
李元这玩意儿真是少见多怪,听说那个江道君早就因为重伤闭关多年了,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跑到他的小店里扣扣搜搜的喝茶。
想着想着,王掌柜已经走到了白衣青年的桌子旁。
“诶诶,”他敲了敲桌面,粗声粗气:“你坐得够久了喂,我们店——”
青年微微动了动,抬头稍许,下颌骨处的那条疤痕清晰的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