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到了燕回。
魔气平时被封在他左眼眼底,阴寒夙冷,致使他双目不能视物。
只有在魔气从眼底涌出,迅速席卷上他的肢体和脉络后,在他丧失理智与承受撕裂痛楚的这段时间内,他才能堪堪看到一点东西。
当时眼前依旧像蒙着什么东西,视野模糊,但她一出现,他就认出了她是谁。
燕回,之前用锋利的刀刃割开他的皮肤,抽取残余魔气的人。
魔气操控着他压抑在心底的阴暗情绪,让他滋生了一丝杀意。
但被燕回按住后腰的时候,他仅存的一点杀意也就这么退去。
更多的其他情绪占据上风,酸涩,委屈,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他低下头,吻住燕回脖颈上温热白皙的皮肤,又咬了下去。
血液从伤口中流了出来,又被他细致的一一吻去。
好甜,江辞当时这么想,那些藏在心底见不得光的情绪越来越多,被魔气控制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就越来越倾向于这些情绪的形象。
他舔吮着流血的伤口,抱住她的身体,带她一起跌倒在榻上。
——可这不该是一个师尊做出的事。
修真界阶级分明,向来崇奉尊师重道,尊卑严明,师徒之间断然不能产生第二种感情。
不行,这样不行,他已经变成了这幅鬼样子,对任何人来说都只会是累赘,就算腿骨和灵脉得以治愈,身体里的魔气还是会伴随他终生。
他不能拖累燕回,更不能为此让她承受流言蜚语,背负骂名。
江辞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燕回,你或许还太年轻,没有见过足够多优秀的人,才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没关系,你以后会明白的,现在,我只会是你师尊。”
但他对燕回说这句话完全就是对牛弹琴。
既然已经开口说出来,就自然有了自己的思量。
燕回并不觉得喜爱是多么难说出口的事情,如燕观澜所说,她留在清竹峰,终究是掺杂了一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她喜欢他,想得到他。
“如果师尊只是在意师徒名义,而没有其他不同意的地方,那弟子也可以暗地里与您接触,一定不会让其他人发现。”
江辞猛的咳嗽起来。
“不行,”他依旧拒绝,眉眼间浮现出一抹难堪:“我与你父亲年少相识,你……就是不行,你先出去。”
***
燕回倚在三楼的围栏上,伸手从延伸到三楼的竹枝上揪下一片细长的叶子。
她无聊的托着下巴,随意摆弄着指间的竹叶。
隔着门窗和房板,屋子里江辞的声音传出来,略带一点僵硬:“昨天那个叫言越的弟子邀请你去长恒殿,你现在既然无事,就去……找他一起修炼吧。”
燕回低头折着手里的竹叶,翻翻扭扭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薄片,团在手指间随意捏着。
看来她今天是进不去屋子了。
师尊知道她的心思,已经有意的开始划明界限。
挺有意思,明明昨天控诉她要去长恒殿离开清竹峰的是师尊,抱着她不肯松手委屈巴巴说着“不要走”的也是师尊。
就算是被魔气缠身,那也该是他的真实想法。
真是奇怪又别扭。
燕回丢掉手中的小竹片,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那弟子现在就去了,如果晚上又没回来,那大概是我在长恒殿留宿了吧。”
彼时时间还算早,山上湿润的雾气还没彻底消失,微风拂来,便觉得清凉一片。
她仰头望了望蔚蓝悠远的天空,几条横生的竹枝斜在天幕上,细细长长,翠绿葱茏。
已经是初夏了啊。
她微微恍神,突然想起了不知道蹿到哪个犄角旮旯的燕及。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一袭红衫,高坐在墙头上,吊儿郎当的晃荡着一条小腿,手里捏着两串鲜艳晶莹的糖葫芦。
“燕回,这个好吃,送你一串。”
他说着抛下来一串糖葫芦,自己则咬下一块金黄色的糖渣,边吃边不经意般的望向她。
燕回咬了一口。
酸破天际。
墙头上那个跟她长得有五分像的狗东西瞬间笑得前仰后合。
他一跃跳下墙头,鸡爪子一样挠着燕回的头发说:“嗐,之前遇到一个小白脸,听说喜欢你,还错把我认成了你,非要塞给我几串糖葫芦,哈哈哈什么糖葫芦,我看他是跟你有仇,想悄悄的酸死你啊。”
“啧啧啧,我可怜的妹妹,怎么这么多烂桃花,下次再遇到这种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贪图你身份的,我帮你揍一顿怎么样?”
燕回把嘴里那半粒山楂吐了出去:“你知道酸,那你肯定也吃了,难道就没尝出来,里面下了软筋散吗?”
“……”
倒下去的一瞬间,燕及抓住了她的小腿,发出嘶哑的叫声:“救我,我要去捅了那个死东西——”
说实话,最近他不在,还挺安静的,有点不习惯。
燕回回头看了三楼紧闭的房门一眼,径直下了楼。
时间还早,去长恒殿转转也不错。
***
芬芳馥郁的花树下,苏玉卿穿着一条月白色的阔袖长裙,神色有些低落的坐在秋千上。
“阿越,卫淮最近是怎么了,一直这么忙,都没时间过来和我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