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半张脸密布这样的黑色软鳞,像是贴上了一个黑色的面具。
软鳞慢慢隐没于脖颈之间,鳞片与肉交接的地方覆着一层薄膜,是已经冰冷下来的皮肤。
沿着脖颈往下,乔薇薇解开了他的衣服,他的身上也是鳞片斑驳。
某种诡谲的力量似乎正在身体中与他争抢身体的控制权,它还没有彻底征服他的身体,所以越是往下,那鳞片就越是斑驳稀疏,慢慢从黑色的鳞甲变成了尚未从肉中长出的透明软片,将那一片白色的薄皮撑成了鳞甲的形状,若不仔细看,那便是密密麻麻的凸起,像是某种皮肤的病症。
乔薇薇的掌心最后落在他的心口,那里的心脏已经快要停止跳动。
她从怀中摸出灵玉瓶,这小瓶子的玉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天材地宝,被她放在衣襟里那么久,依然冰冰凉凉的,摸着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乔薇薇从里面捏出一粒药丸,要送进男人的嘴里。
这药药性温和,对疗愈内伤和亏空有奇效。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外面也有不少口子在流血,用这个正合适。
她不想贸然从外面找个太医过来,她还不知道对方这样是不是有仇家呢,这奇怪的模样,被人看见了,说不定要被抓到别处去。
乔薇薇凝眉捏着那颗白色的小药丸,探进男人嘴边,启开他的唇。
那种温暖的感觉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来。
宋淮青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他好像还能感觉到一些真实的温度。
他紧闭着双眼,感受着体内的毒,他的内脏慢慢被溶解,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腐毒的气息,那种腐烂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和口腔,让他作呕。
就在他要被腐毒淹没的时候,那股温暖却带来了难以描述的淡香,香气钻进他的鼻间,他忽然变得又饿又渴。
一种属于野蛮恶兽对食物的渴望霸道的侵袭而来,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他张嘴,咬住了那致命的味道。
乔薇薇惊呆了。
她把药丸送入男人口中,可是他张开薄唇,却露出两颗兽类的尖利毒牙,毒牙刺破她的手指,咬出了血花。
这牙肯定是有毒的,因为她一点痛觉都没有,像是被麻痹了一样。
鲜红的血与药丸一起被吞入口中,乔薇薇从他口中抽开手指,看了一眼。
手指上没有伤口,连血都没有。
她鼓着腮帮子,忍了一下,最后还是抬手,在男人那半张完好的脸上用力捏了一下。
敢咬她!!
“乔小姐,热水好了,给你送进来么?”
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乔薇薇转过头,扯上里间的屏风,出去了。
躺在那里的宋淮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救命恩人给狠狠记了一笔。
他躺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入了他的口,他凭借本能将其吞咽下去,那东西流进他的身体之中,流过染了腐毒的地方,慢慢带来一种神奇的力量。
那股暖意安抚了他,摧枯拉朽般给他注入了某种神奇的力量,柔和的安抚着他已经坏死的神经和一寸寸腐烂的血肉,让他开始重新有了生机。
乔薇薇接了热水,又把人给打发了出去。
她用热水拧了帕子,走过屏风,刚走了一步,就被定在原地。
因为她离开这一小会儿,屋中的男人醒了,他睁开了双眼,眼睛是金黄色的,那片令人迷幻的金黄之中,黑色的竖瞳死锁着她的脸,装满了警惕。
乔薇薇被他看得发毛,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
那双金色的眸子落在她的手上,暗含危险。
乔薇薇又走了几步,攥着帕子,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宋淮青的眼前一片湿软,大块的模糊色块消失了。
即便睁着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可是被关进笼子、戴着镣铐时那种冰冷的感觉消失了,他躺在一个很软的地方,身上被拖行而出的擦伤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面前好像有个小太阳,她每靠近一分,他的冷就少一分。
乔薇薇将那块温热的帕子摁在他的脸上,从他的脸上擦过,擦掉了上面的泥污。
宋淮青本能的警惕着,可是这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觉又让他止不住的想放松。
他闭了闭眼,努力收拢了一些理智,只能任由湿热的帕子擦过他的脸、脖颈、胸膛。
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乔薇薇一点一点擦净他的皮肤,给狰狞的伤口止血涂药。
他的伤很重很重,还中毒了,除了那些已经凝成血痂、或者重新撕裂的伤口,还有皮肤下的黑色淤毒,乔薇薇一开始还因为对陌生又奇怪的身体感到新奇,后来却只剩下了揪心。
就这副模样,她但凡晚到一刻钟,任由那些人把他扔到别的地方不管,他肯定就死定了,活不成了。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她快速处理好了对方身体上的所有伤口,甚至还给他把那头沾着血污的长发给洗干净了。
她笨手笨脚的,因为从来都是宋淮青伺候她,她从没这样费心费力的动过手。
乔薇薇觉得平时见宋淮青给她洗长发的时候还挺轻松的,到了她这里,好几次都扯到了男人的头皮,或者牵到他的伤口,她看着都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