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一个毁了容的老妇人,那嗓子受过伤、说起话来不太利索的老妇人哭到昏厥,看着像极了丈夫的孩子,颤颤巍巍的拿出了她保存的另一半小木雕。
郑柏原名不叫郑柏,叫陆一,陆家父母没读过书,不过都是庄稼汉,所以起名字也没那么多讲究,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所以就叫陆一。
陆父是个手巧的,后来为了养活孩子,找木匠学了些手艺,给儿子做了这么个小玩意儿,陆母看见之后也闹着要,陆父就给两个人都雕了个木头项链,然后把这小木雕从中间切开,拼起来就能看出,这是一对。
郑柏从陆母的口中知道了当年的事情,陆母不但知道小木雕的事情,还知道他腋下的胎记是什么形状的,这是把他养这么大的席绪山都不知道的事情。
郑柏看见这个苍老的妇人落眼泪,心脏就揪紧了的疼,像真的是母子连了心一样,跟着一起难受。
郑柏找到自己真正的亲人了,但是他不能叫别人知道他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因为他现在还是凌霄峰的人,他找到母亲了,就意味着他知道真相了。
真相就是,席绪山不但不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人,反而还是他的仇人,所以这件事,他必须保密,在彻底脱离凌霄峰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母亲的存在。
所以他留了些银钱,告别了母亲,又离开了。
可是这次又与来的时候不同,郑柏觉得,他求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一场空的亲情,终于在亲生母亲这么找到了,所以再想起席绪山对席风的关怀,他也没有那么失落了。
这世界上,总还是有人爱他的。
乔薇薇听完了故事,还挺为他高兴的。
郑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给他治病了么?”
乔薇薇点头:“治了,开了个方子。”
想了想,又笑着补充:“但不知道他能不能挨过去。”
郑柏怎么看,都觉得这笑里面带着恶趣味的幸灾乐祸。
他试探:“我再多嘴问一句,你是不是……嗯……”
“是不是也知道我们在春风楼的……计划。”
这个人神秘莫测,还不知有多少耳目,既然都知道他母亲这么隐秘的事情,那么知道这点情报,也在情理之中吧。
或许她根本就是故意被卖去春风楼的,是有目的的。
郑柏越想越心惊。
乔薇薇掀了掀眼皮:“知道。”
郑柏心道果然。
乔薇薇却不给他继续问的机会了,她站起来,打了个哈欠,累了,回去吧。
他们回去要经过长街,两个人奇怪的发现,这里好像比刚才还热闹了,街道上挤满了人,两边的商贩都笑着,甚至酒楼门口有人大声吆喝——
“为庆太子归来,今日小店酒水免费喝,诸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人群中有哄笑。
“这不是王掌柜么,还有这好事儿呢?”
“诶,你不知道么,这老头的大儿子当年被高官误杀了,一路告状告到这里,是太子出面给他洗刷了冤屈……”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太子的铁杆粉。
这样的事情还很多,太子的队伍现在已经到宫门前了,这里也没了军队的痕迹,但是这里热闹不停,甚至越来越热闹。
乔薇薇眨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问旁边的郑柏:“太子回来了?”
郑柏这会儿也不说不能提太子了,惊奇的说:“好像真是,刚从这里走过去呢。”
乔薇薇确认:“太子真的叫宋淮青?”
郑柏说:“真的呀,这我骗你干什么,你怎么了?”
乔薇薇:“没事……”
就是想打死你罢了。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的,可真会赶时间。
太子回来了,席绪山也知道了,席绪山很不高兴。
元隆帝只有三个儿子,其余两个都不足为惧,就只有宋淮青是最棘手的。
当得知这位太子的死讯的时候,席绪山甚至喝酒庆祝了一番,以为日后的路肯定会好走不少。
结果就这节骨眼上,席风还不知何时能好,宋淮青就回来了?
席绪山觉得天旋地转的,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跟着迷茫了。
可马上,那点情绪就被压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重新回到大火烧塌宫门那一天,他最心爱的女人凤袍染血,胸口插着一支箭矢,娇唇里流出刺目的血。
她哭着对他说,“孟哥哥,你要救我的孩子,他本该是太子的……本该是皇帝的……”
豆蔻之年,初遇起,她就唤他孟哥哥。
他以为他能把她娶回家的,但一旨皇命,她却入宫成了皇后。
她死前又唤他孟哥哥,他拒绝不了,只想燃尽余生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所以不管多难,这都是要办到的。
席绪山很烦躁,突如其来的烦躁让这个夜晚都变得难捱。
这股烦躁不止来自于宋淮青的复活,还来自于今天白日——
他在那个孩子的眼中,看见一闪而逝的茫然和动摇。
*
郑柏的百鸟山之行是瞒着席绪山的,他带着席绪山的新指令出发,这一趟回来,依旧圆满完成了任务,他跟乔薇薇一起回来交差,留在了院子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