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敛颔首:“明白。”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不费力,她不必直说叫他帮忙,也不必说让他帮什么忙。只需提点,三皇子殿下便应该清楚了。
“那我后日前会来找你,具体如何,还要再看阙渡那边。”
贺敛:“好。”
谈在这里,一切都妥了,扶窈大可以灭了镜玉。
然而她想起阙渡那话里话外牵扯出的谜团,心里仍是浮着一层疑云。
“林知絮的事情……你知道点什么吗?”
“应该是一物降一物罢了。”
他说得简洁,扶窈却从中大概品出了来龙去脉。
林知絮压不住自身的妖气,肯定出了什么事。
但阙渡能帮她。
他浑身气息那么邪性,降住林知絮的妖气想必也不在话下。
被人握住命脉,林知絮自然只有听命于人的份。
按照天选之女那高傲不已的性子,肯定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使唤得了她的。
不过,若那件事跟扶窈有关,便肯定不一样了——
就是阙渡不说,林知絮肯定也想要来找她的麻烦。
相反,说不定还是阙渡线压着林知絮,才让她没有现在就冒出来。
“幻境里那日,她被妖魔伏击,身受重伤,第一次露出端倪,又被阙渡发现。你对她受伤前后的事情,又了解多少?”
贺敛:“我并未进入阵法,直面妖魔,故而全然不知。”
这个时候,他似乎也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好在扶窈也不是一定要弄清楚,林知絮到底怎么变成那副鬼样的。
既然摸不出头绪,她也不纠结了。
贺敛见她皱眉,又突然道:“阙渡如今在京城的布置,应该会比你想象的要广。”
那是当然。
扶窈已经从阙渡那只言片语的警告中听出来了。
她实在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
之前还只能靠易容术冒充官员,后头一个人身受重伤无处可去,第一反应还是回她之前在云上宗住过的院落,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据点窝点的样子。
一转眼,便有那么多人马了。
着实叫人惊奇。
也让人烦躁。
她用手拢上镜玉,心情一不好,声音便不如方才那般明晰,带了些大病初愈后的倦怠。
“四两拨千斤又不是没人做到过,何况,你跟你那些旧部应该也不是在吃干饭。”
再大的布置,都总不可能万无一失吧?
关了镜玉,扔在一旁,扶窈正欲正儿八经地休憩片刻。
侍女的通传声却适时地怯怯响起。
不大不小,胆战心惊,仿佛是生怕打扰了她睡觉似的。
“圣、圣、圣女……那人派手下送来一物,应该是想要您过目的……”
如今民间都在叫阙渡小皇子,但老皇帝昏迷,皇室暂时没有承认他的身份,储君策典也未举行,怎么称呼他,实在是个难题。
便只能用些含糊的说辞,让彼此心神意会就好。
扶窈手撑在榻上,支起身子,声线带着疑惑跟犹豫:“是什么血腥的东西吗?”
如果阙渡是要送只手或者送个头过来恐吓她。
那她还是别看了,免得梦魇。
“不是,只是一片衣料而已。”
呈上来一看。
是一截墨色衣袖,上头绣着神宫里巫祝专属的式样,很好认。
——来自扶窈派去私牢附近蹲守,和试图跟踪阙渡的眼线。
看来是被阙渡发现了。
幸好,扶窈本来就没有对那群人有太大指望,如今见到这场面,也没有希望落空的恼羞成怒。
但阙渡这一行径里的威胁意味,未免也太浓烈了些。
这一回是衣袖。
下一次呢?
手指,还是手臂?
对待那些眼线都如此那轮到她本人呢,又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做得点到为止,反而是为了故意勾起她的害怕,叫扶窈浮想联翩,被自己的恐惧所打败。
在作恶这件事上,大魔头确实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扶窈别开脸,声调漠然:“不是什么大事,拿出去烧了吧。再让人去一趟……”
她想了半天,都没想起阙渡住哪儿。
只隐约记得,阙渡已经告诉她了,还说要在那里等她上门。
还是侍女小声道:“太子府吗?”
阙渡倒是张狂得很,身份还没定下来,先把储君的府邸占了。
仿佛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再被推翻一样。
“对,去太子府,把神宫的人领回来。”
总不能任由那些人在那里受苦。
而且,现在不领人,等阙渡知道她跑路了之后,无法进神宫,又实在满腔怒意,还不知道会怎么磋磨手里的无辜之辈,发泄心头的恶气。
“另外——”
扶窈撕碎自己袖子的一角,将那破皱的衣料放在托盘里,抿唇一笑:“这个也顺便拿去吧。”
侍女听命,走之前还将挂上两层金钩的帐纱又取了下来,替她遮住天光。
床帏内重新暗下来,叫人昏昏欲睡。
白雾看不懂,但是大为震撼:“你又是什么意思?”
“是取割袍断义的典故,表示你与他曾经的纠葛都不作数?还是壮士断腕的意思,表明你誓死不低头?或者……那割下来的衣袖上正好绣了圣女的符文,说明你甘愿放弃圣女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