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也因为这剧烈的灵力波动而震裂开来,云雾也跟着被撕扯成几片。
烈日移位,钩月隐现,连昼夜都几乎快被颠倒。
足以见得这欲来的风暴有多可怕。
扶窈斩断那缠住她的藤蔓,试图冲开禁锢。
然而那枝节仿佛生长不休,砍掉一截,便重新袭来一截,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
她紧紧咬住唇,一边反反复复砍着那些拦住她去路的藤蔓,一边施展出结界,抵御着四面八方顺着藤蔓袭来的烈火。
结界一重又一重展开,又一次又一次被烈火撞击得破裂。
扶窈久违地吐出一口鲜血。
那猩红痕迹落在她手上,扎眼得很,彰显着林知絮方才说的话全然是事实。
不伤不死。
可她现在已经受伤了。
离死……又会差多远?
扶窈一边继续挥剑,一边分神召出镜玉。
她刚刚已经听见有修士上山的动静,说明他们的踪迹已经被识破。
可镜玉中,贺敛的样子却不像是被抓起来了。
相反,青年看上去远离了所有纷争,闲适不已。
扶窈一想到那要说出口的话,嘴唇一下子被咬出了血,但现状容不得她犹豫:“阙渡是不是已经来了?你现在能联络上他吗?”
没有前因后果,可贺敛不用她解释,就仿佛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说:“阙渡做不到。”
扶窈当然知道。
阙渡能对付鸾台的神火,不代表能对付这里的神火。
那时候的火焰,跟现在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神女真身在几千年前留下的妖丹,蕴藏着多么强大又压迫的神力,根本无法想象。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阙渡不可能再来救她。
这所有的,一切的,扶窈都知道。
但她现在靠自己完全解决不了这个死局,总得再想想办法。
这天底下,如果她自己和阙渡都没办法,那真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帮上忙了。
结界层层破碎,扶窈又吐出一口血。
她腾不出空擦干净那唇边的血迹,只有脑子里还能分出一丝空隙,胡乱地想,该不会她也有一种类似于生死劫的东西吧?
不,去掉“生”字,也许这是个纯粹的死劫。
她注定是要死在这里的。
或许是为了印证扶窈的所想。
一转眼,势焰熏天的火焰便烧到她面前。
冲破她最后一重结界,与她一步之遥。
那过高的温度甚至烧化了扶窈召出来的剑。
剑尖变成铁水滴落之后,那些藤蔓像有灵智一样,立即抓住这个时机,疯狂地缠绕上来,将她逼到不得动弹的方寸之间。
镜玉里头的青年还要对她说什么,但扶窈已经全然顾不上听了,只随将镜玉扔到一旁。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鸾丹的巨震,重新召出另一把长剑。
抬起头,看着那蔽日遮天丝毫不畏火的藤蔓,和即将就会顺着藤蔓烧进来的烈焰。
少女心一横,不再继续施展结界,而是把将所有灵力都重新集中在剑锋上。
抬剑,点地,直接飞起来,主动冲进了火焰中——
轰!
偌大的一整个彬州,乃至那些与彬州接壤的邻州地域,都能听见那自天幕上传来的巨响。
那些离得远的人们仰头,却只见晴天朗日,不见异象。
唯独那万窟山周围的百姓们,才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整座山都在一瞬间被火海吞没,火焰窜得比天还高,炽热的温度几乎要融化了周围的所有东西,房屋倒塌、泥路开裂,地面凹了下去,城镇都跟着下陷了一截。
他们听见了那巨响混着的无数哀嚎,刺耳、哀怨、痛苦得令人悚然,有些人甚至直接被刺激得直接晕了过去。
很快,那通天的火柱又在一刹那间消失了,仿佛刚刚那让数万万人无限逼近于死亡的烈火并不存在。只剩下残破的万窟山,证明这一切不是幻觉。
——不,或许已经不能称作山了。
高耸入云的山峰彻底被夷为平地,甚至连草木精怪的残渣都不曾剩下,炙烤得干干净净。
遭遇到这种前所未有的突发天灾,整个彬州都在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恐慌混乱之中。
黎民举家逃难,人群聚在一起,又闹出更大的乱子,踩踏、争执,抢夺……便是州牧出面,也一时半会没办法止住这场鼎沸的动荡。
直到那些从京城来的、训练有素的官兵们出动,情况才有所好转。
那些士兵先是逼迫他们停下慌忙无措的脚步,又放缓语气,告诉他们,这是圣女在清理山中大妖,替天下百姓彻底扫除威胁,之所以会影响到普通人,是因为那些精怪逃逸,损失全部由州牧府承担……
总之,这一番下来,总算没有酿成更严重的灾祸。
几个修士看着这一切,其中有一个忍不住道:“主子还真是好手段,这治国安邦不在话下。”
“治什么安什么,分明就是怕太乱了找不到人。”另一个压低了声音,“否则,这些人就是全部都死在他面前,他也绝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等人散了,我们还得去找那两个。”
闻言,他们又不约而同嘘了声,硬着头皮试图靠近那寸草不生的地域,最终还是惧于一阵一阵向外边扑来的热浪,只能停在三里以外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