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清贞高洁,揣测起别人来倒是另一副龌|龊下流的心肠。
便是现在不方便说话,大小姐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你是不是有病?”
说话时,她的舌尖不可避免地碰到阙渡的指节。
本来还在以此行为捉弄她的男人,眼底一刹明明灭灭,下一刻,又若无其事地将手指抽出来。
得了空,扶窈用帕子捂唇,吐出那残余的,还没咽下去的血。连着吐了好几次,才将帕子随意扔在一边。
重新看向他:“我以前还跟你睡在同一间厢房里,很多很多日,很多很多夜,你不也好好的?”
更别提她跟贺敛根本没有住一起过。
阙渡却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眸色一沉。
那眼底的情绪翻涌,有些莫名。
不过,再一转眼,大魔头的脸色便像欲盖弥彰一样,一下子覆上了层薄霜。
声音也冷冷的:“我不觉得好。”
“…………”
扶窈别开脸,实在没有精力跟起他起口舌:“那随便你怎么想。”
马车又停住了。
紧接着,太子府里管家略微颤抖,又强装镇定的声音,飘了进来:“恭贺主子彬州大胜,凯旋而——”
阙渡解除了结界,微掀开帘子。
管家一闻见那马车里扑鼻的血腥味,瞬间大惊失色,忘了准备说的话,又害怕主子不喜人插手他的私事,一时之间支支吾吾的。
不过,他视线乱飘,突然看见……
阙渡正攥着一截皓腕。
雪一样,很白很白,又极为纤细,还有几道被捏得太用力,留下的红痕。
皓腕的主人还藏在帘子后。阙渡有意没讲帘子完全拂开,似是不想让她见人。
哪怕这府里全部都是听命于他的人。
稍微动脑子一想想,与之前云锦阁绣娘的事结合起来,便不难猜出这女子是谁。
管家眼前一亮,立刻自作聪明地找到了话题:“主子,您之前吩咐我们给这位贵女准备的——”
“我有吩咐过?”阙渡一嗤,语调不容置喙。“去把地牢打开。”
管家瞳孔巨震,不明所以。
然而,那冷锐视线一扫来,他一个激灵,立即应声:“遵命。”
阙渡垂眸,看向那在听到地牢二字的时候,一下子捏住他衣袖的细白手指。
终于知道怕了?
他顿了顿,才用最随意的语调道:“容扶窈,你若——”
软硬兼施的话尚未说出口,只听见一声咳血,紧接着,抓着他的手指一松,扶窈整个人直接栽进了他怀中。
竟然晕过去了。
…………
扶窈觉得有点丢脸。
回想起来,那个节骨眼昏迷,怎么看都像是被吓晕的。
可其实不是。
她只是正正好好精疲力竭。
听见“地牢”二字,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挣脱阙渡。
结果刚准备调动灵力,鸾丹一绞,眼前便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这次比之前还严重,是彻彻底底地昏死了过去。
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什么动静都没感受到。
醒来的时候,甚至像是魂魄第一次进入这幅身体,险些没有找回自己的五感。
隔了好久,才迟钝又疲累地睁开了眼。
她原本以为自己现在会在地牢之中。
情况好些,有一张蒲草床,情况差些,便跟贺敛那时候的境地差不多。
然而没有。
她睡在一张巨大的雕花木床上,枕的甚至是极度精细柔软的衾被。
或许那人打算等她醒了,再把她挪到地牢里去。
磋磨活人总是要更有意思一些。
床幔落下,将外边的光景挡得死死的。
不过,都深秋了,京城一向极冷,屋里却暖得叫人出汗,兴许是有地龙烧着。
扶窈又缓了缓,才支起身子,掀开床幔,看清这厢房里的景象——
首先,很大。
看样子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布设。
其次,非常空旷。
连花瓶之类的装饰都没有,一看望去空荡荡的,像是话本里面那偌大却又凄清不堪的冷宫。
最后,扶窈发现,这好像是阙渡住的地方。
因为她在那不远处的桌上,看见了他戴过的墨玉冠。
她扫过了整个屋子,唯独没看见门外有一道身影逼近。
下一刻,门被推开。
她连躺回去装睡都做不到,便被人撞了个正着。
曦光照落,阙渡定定地看着她,随后才走进厢房里,关上门。
走到她床边,影子压过来,声音冷然,竟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你不是说自己不死不伤?”
反复的昏睡乃至昏迷,脸上的伤口,还有吐出来的血……
若说单单一个无法证明什么,结合一起,便几乎能确定,她的鸾丹较之前衰微无力了太多。
保她不死或许还没问题,但不能再保她不伤了。
被阙渡提醒了这一点,扶窈体会到了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滋味。
还有一种隐隐的敬畏。
无论那自爆之后可怖的神火,还是她凭半颗鸾丹,竟然能在那样剧烈的神火中撑过接近半刻。
都叫人格外清晰地感受到,凤凰神女不容置喙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