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男人的手收回,床幔又落了下去,隔在两人中间。
声音极冷:“有伤风化。”
扶窈:“……?”
她低头,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本想看自己是不是睡乱了衣襟,或是只着了里衣,又脏了大魔头的眼。
看清楚之后,才发现……
情况似乎比只着里衣更严峻一点。
啊,不对,很多。
她睡乱了那纱衣上精心层叠缠绕的珠链宝饰,只剩那一层波光粼粼的薄纱遮着。
很薄,但因为之前刚从温泉出来,之后又一直在有地龙的屋子里,她一直没感觉到冷,又因为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扶窈拉上衾被,却不可能白白被他骂的,利落地呛回去:“你好意思骂我,这东西是我的吗,在你府上,有伤风化的不是你?”
“我并未见过。”
“反正是你的下人给我的,那只能说你御下确实无方。”
床幔掀开一条缝,扔进来一件披风。
“你先穿着,”他道,“我还有正事。”
这披风指不定就是他刚刚穿的,还带着外边沾染的微末寒气。
不过总比没有好。
扶窈老老实实裹上,才从床幔里探出一个脑袋:“什么?”
阙渡望着她那因为屋子里太热而泛着红晕的脸蛋。
喉结一滚,到嘴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他又说:“没事了。”
一转眼,门砰地关上,人走得很急。
只剩扶窈一个人满头雾水。
子母蛊是会同时发作的。
阙渡在她刚刚察觉到蛊毒不对劲的时候准时出现,若说他来这一趟不是为了人蛊,那都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他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甚至都还没吩咐人再给她拿一套正儿八经的衣裳。
“可能是他看你不像是蛊毒发作的样子,便没什么好问的。”
白雾说。
有点道理。
扶窈又依稀记起,若是发作,她需要喝阙渡的血。
但如今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她不想为这种受制于人的事情去找阙渡。
扶窈两眼一闭,继续裹着披风,倒进衾被里,试图自欺欺人:“我继续睡吧。”
睡着之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是这么想的。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随着时间推移,子蛊的存在不但没有被压下,反而越来越明显。一感受到,便困意全无。
大概半个时辰后,更是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起来。
疼都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这针扎般的疼意还带来了某种幻觉。
她浑身都热起来,嘴里又似乎出现了之前阙渡强行要求她吞下的,血的味道。
当时扶窈简直是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巴不得全部都呕出来,吐干净。
但现在。
她记忆中那铁锈一般,又有些刺鼻的味道,被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散发着诱|惑的气味取代。
……越是回忆,就越有点想喝。
这一点点欲|望最初还是星星之火,随即很快便以不可阻挡之势烧了起来。
这好像不太对劲。
之前几回发作,扶窈也只是感觉到疼,还没有到满脑子都是想要喝阙渡的血这种程度。
她咽着唾沫,用理智压下那诡异的、陌生的渴意,在心里以尖叫的频率呼唤着白雾——
怎么回事!?
她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运转,完全没办法靠自己思考清楚。
“越到后面,副作用就会变得越厉害。”
人蛊本来就十分歹毒。
让蛊主可以将受子蛊者当做器皿乃至炉鼎,最后获得她的所有,掠夺干净,杀之后快。
受子蛊者却会成为被蛊毒驱动的奴隶,不得不听命与依赖蛊主,难以逃脱。
从某种程度上,这也称得上邪术了。
大魔头当初用自己的身体跟唤天隼的眼珠培养出来的蛊,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
“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吗?”
不对吧。
她的鸾丹只是式微,又不是直接消失了。
方才好好的,怎么一转眼,情况就明显的恶化了起来?
若说方才只是烫,现在,扶窈有一种自己正淌在火里的感觉。
热。
渴。
还疼。
脸边的发丝都已经被汗珠打湿。
白雾又不见了,任由她怎么呼唤都不说话。
片刻后,才突然出声:“我明白了,是子母蛊现在互相诱发的,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扶窈听见那些一啊二啊,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只催着白雾继续解释——
她体内子蛊定时发作,这是一重。
蛊主感应之后,无法控制自己的母蛊,强烈发作后,反过来作用到她身上,这是另一重。
换句话说。
她本来可以没这么严重的。
但因为蛊主控制不了,连累到她了。
扶窈紧紧咬住唇,忍不住在心里骂出来——
“阙渡真是个废物啊。”
按她体内蛊毒突然蓬勃的时辰来看,母蛊发作,约莫就是离开她屋子不久的事情。
那个时候,有什么好控制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