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落下,久未得到回应。
半晌之后,阙渡将那兽骨与魔草烧掉,缓缓斜睨过他。
嗓音虽仍冷沉得让人心惊,却不再跟刚才那样不耐。
“——请柬给我。”
……
请柬拆开,上面言辞繁复,一看就是九重天的作风。
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就是神女邀他去九重天一聚。
后日午时。
属下们还有些不满,嘟嚷起来:“看来这神女也是够忙的,竟还打算叫我们尊上来等她。”
“据说是历过了劫,正在同那些神仙们庆贺呢,那么多神仙,九重天又一向喜欢繁文缛节,想必是需要些时日。”
阙渡顿了下:“历什么劫?”
过了一会儿,又嗤笑了声,不等属下回答,自顾自地道:“算了。”
他方才竟有一个荒谬的念头。
想着,容扶窈曾经是供奉神女的圣女。
她后面残破至如此地步,会不会也跟神女历劫,无力帮她有关。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既然容扶窈曾经供奉过她,无论如何,于情于理,那位自恃正义的神女殿下都应该把人给救回来才是。
况且,她赐过她鸾丹,也应该熟悉扶窈的气息如何。
涅槃之术,对曾经接受过神女气息的人来讲,也许会更好用。
……或许吧。
阙渡随手将请柬丢在桌上,便没再管。
便是回到真身,做了这么多事,他也跟做人时没什么差别,一如既往地会在每日戌时入睡。
哪怕已经知道不会在梦里见到人,但同一件事情做久了,便成了习惯。
有一点点期待,总比没有好。
而那夜,似乎上苍终于被他的诚意所感动了。
阙渡终于第一次梦到了扶窈。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光束暖融融地洒进来,将少女的半边脸都照得亮亮的。
大小姐正躺在马车上睡觉,撑着脸,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分外生动而可爱。
他就坐在她脚边的蒲团上,仰着头,就这么看着她熟睡了一路。
便是到马车停下时,都不舍得叫醒她。
贪婪地看着她脸上的每一寸。
不过,扶窈最后还是自己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睁开眼睛,望着他,又听了听马车之外的动静,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车已经在此处停了很久。
于是,她在东张西望之后,便推了他肩膀一下,没好气地道:“怎么不叫我?”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阙渡甚至来不及回答她,便惊醒过来。
手下意识放在肩膀边,甚至还能隐约感受到她推他时的力道。
不轻不重。
酥酥麻麻的。
便是她直接一巴掌打上来,阙渡都不介意的。
相比起他为了见她而入睡的那么多年,那么多夜来讲,这个梦实在是太短太短。
不过,已经足够了。
他只要把这个梦回味个成千上百遍,便足够长久了。
他可以一辈子都陪大小姐坐在那辆马车上,等着她从睡梦中醒过来,或者醒不过来,让他一直这么守着也好。
又或许……
阙渡看向那不远处的请柬。
大抵是因为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叫他还没有清醒过来,他甚至觉得这寝殿之中,竟然真的存在与扶窈差不多的气息。
所以,这梦会不会是某种暗示?
暗示着,那九重天上,真的有让容扶窈死而复生的法子。
他其实不相信这些。
但这个时候,却只能凭借下意识,去抓住这些最后的救命稻草。
*
很快便到了赴约那日。
上一回来天阙,阙渡记得,已经约莫是几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被镇压之前的记忆像是覆了层纱,模模糊糊,回忆不起来。
连那位旧仇人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
不过也无所谓。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与事,于如今的魔尊而言,都只是负担。
除了大小姐之外,他心无旁骛。
想起那人,阙渡的指节忍不住又摩挲了下掌心里的剑穗。
他精心学了好久,编了几次,才让成品最后没有显得太粗糙拙劣。
同样的编织技艺,同样能变色的材质,几乎与当时那尚未破碎的长穗一模一样。
足以以假乱真。
如果到时候扶窈能……不对,是等到时候扶窈死而复生了,他就把这个给她。
叫她明白他的心意。
想着,已经走到了神女的居所。
天阙位于九重天之巅,仙云缭绕,群鸟伴飞,远看便是威严气派。
那些青鸟嗅见他陌生又不太对劲的气息,眼珠子转悠,露出几分警惕之色。
但,它们显然已经提前得了吩咐,只是不善地盯着他,不允许他带的那些魔一起进去。却没有阻拦他进入。
阙渡也并不担心神女会在其中设埋伏。
他虽被镇压如此之久,但如今依然恢复,魂承天下恶念,永不衰弱,便是在神仙聚集之处,照样也能来去自如。
他一个人,一路是畅通无阻。
路上还遇到一只正在侍花弄草的白毛公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