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很多,可阙渡似乎只听进去了两个字:“我们?”
扶窈:“…………”
扶窈:“嗯。”
这两个字,仿佛被施加了什么额外的术法。
竟然真将面前濒临发狂、焦躁怨恨的恶犬,给安抚了下来。
扶窈:“如今大局尚且还未安定,你同我说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我只会觉得你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
这一个词,咬得很轻,却又重重坠落。
连带着某些东西,一起摔得稀碎。
神女殿下长睫轻扇,明显是在思索,片刻后,才总算斟酌好用词。
“在一起可以。”
这句话一出,她便感觉到面前骤地粗重的呼吸声。
“但是,”扶窈赶在他要开口之前,抢先道,“其余的限制,不可能实现。”
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
她也不可能不去见别的人。
闻言,大魔头的唇又骤地抿成一条线。
扶窈装作没看见,手指上移几寸,为他理了理略微凌乱的碎发。
然后,自顾自地把打好的腹稿说完:
“这是我的底线。你接受得了,就是如此。接受不了,也可以同我撕破脸。”
她的态度十分坚决,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摇。
便是他低声下气,绞尽脑汁拿出了所有的筹码。
神女殿下也对此无动于衷。
更不会有任何退让。
若是大魔头依旧不知足,便真的只有像扶窈说的那样,撕破脸,然后闹得你死我活了。
上界的事情,闹僵之后,只能用修为跟鲜血来说话。
但阙渡记得很清楚。
两族对阵时,为了神女殿下的安危,她麾下的上仙与元君,大多都会留在天阙。
那些人原本一年都没有资格见到扶窈一面,在如此特殊的时机,却反而能因祸得福,可以朝夕与神女相处。
也许还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光是想一下,他内心蓬勃的妒火,就几乎瞬间要把整个炼狱都烧成断壁残垣。
而且。
不到最后、最后一刻,不到没有选择的时候。
他不想用那些扶窈明确说过不喜欢的手段。
不想要再重蹈覆辙。
下界,抱着死去的少女时,阙渡一字一句地跟她承诺过,以后一定不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了。
哪怕扶窈根本没有听见。
可他说出来,便一定要遵守。
他更希望扶窈能主动留住他。
哪怕这一切都是他乞求换来的,也全部建立在只有利益,毫无真心的基础上。
但他还是渴望着,乃至叫做奢望着,她高高在上的垂怜。
扶窈或许不清楚他的心思。
但她有一种近乎小兽一般敏锐的直觉,能洞悉到面前这个色荏内厉的人,其实还有步步退让的余地。
就借此逼迫……不,驯服他。
让他主动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神女殿下给了他两个选择,但其实根本就没得选。
扶窈见面前的人一言不发,收回了手,也松开了那根锁链,颇为善解人意地道:“你应该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再好好想一想,那我们——”
阙渡脱口而出:“不需要。”
话音落下,那根锁链,又被塞回了扶窈手里。
扶窈微微一愣,没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脖颈被轻轻牵扯,以至于阙渡的喉咙也跟着干涩得要命。
他屡次想要回答她,最后都像哑了一样,根本找不回属于自己的声音。
阙渡很清楚扶窈讨厌欺骗,很清楚她提出来的条件,他一定不可能做到。
却更清楚,除了现在这一刻之外,他不会再有别的机会。
所以不能错过。
就算是不择手段,撒谎,丢弃她最看重的真诚相待,也一定——
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哪怕之后的代价或许承担不起,也要饮鸩止渴。
“好,”他紧紧攥住她的手,嗓音低微,又泛着几丝难以察觉的血气,“我听你的。”
*
待在一起的言外之意,当然是得待在天阙。
神魔气息相斥,若扶窈一直处于魔宫,修为不一定会因此损失,但心情绝对会慢慢不太美妙。
这件事上,只有阙渡迁就神女殿下的份。
阙渡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他几乎已经要把天阙当做是自己的地盘了,很是熟稔,甚至不愿意睡在侧殿,一定要与她同床共枕。
但每次做好了入睡的准备,他却并无任何困意,只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
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像一条刚刚被接回新家的幼犬,太过兴奋,以至于不知疲倦,
扶窈前几日已经重新找回了休憩的习性,夜里累了,便再也不想要入定修炼,只想要闭眼睡觉。
但那投在她侧脸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灼烫明显。
就算扶窈闭着眼,也能清晰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简直是一种无声的吵闹,让她根本睡不了。
她推了他一下:“要是你没有睡觉的习惯……”
“我有的,在下界你离开之后。”
扶窈的鼻音透出几分疑惑:“嗯?”
“那个时候,很想靠做梦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