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相碰时“砰”的一声重响,几乎让半边魔宫都为之一震。
扶窈抬起脸,凑近阙渡,眉眼弯成新月,却不见笑意:“走这么快做什么?”
“那些都是死有余辜之人。”阙渡喉结一滚,脱口而出,“我会改的。”
扶窈自然也发现了,这里是魔宫牢狱。
关在里面的,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然而,她脑海里仍然还能浮现起刚刚粗略扫了一眼看见的,那些尸体血肉模糊、叫人作呕的惨状。
……实在有些过于残忍。
见她不说话,阙渡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继续道:
“——魔族向来如此,以后,你正好可以把那些仙界不好直接出面的脏活都丢过来。”
很明显,他在讨好她。
见那些解释似乎没有用,便直接拿出了一向最好使的筹码。
扶窈没有接话,松开链子,手却被握紧了。
阙渡的颈上冷白的皮肤,都已经被锢紧的项圈勒出红痕。
不过这点疼对他来讲完全算不上什么,他也半分都不在乎。
“你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扶窈默然了一会儿,坦诚地道,“就是不明白,你才还清杀孽,怎么一点都没有痛改前非的打算?”
踏天梯绝非易事,天道给了他一次从头开始的机会,他却半点都不珍惜。
亦或者真跟之前他们说的那样。
还清罪孽只是权宜之计,一旦没了死的威胁,魔族嗜血恶劣的本性便又浮了上来。
如同下界那些吸食五石散的人一般。
知道是错,却也无法停止。
阙渡一滞,唇边扬起来,答非所问:“你在关心我。”
扶窈:“……”
她实在不想理他,没再说话。
等拉着阙渡回了天阙,手松开,才清了清嗓子,板起脸蛋:“我很认真地问你,你方才突然回去动刑,是要做什么,为什么?”
天边还是蒙蒙亮,寝殿内未曾点灯,昏暗一片。
泄进来的几束曦光照落在神女殿下的脸边,显出几分淡漠。
质问之下,被撞破的懊恼与被她关心的喜意,都突然一并烟消云散。
之前压下去的心绪,又不受控制地浮出了水面。
阙渡眸色微沉,别开脸庞,一言不发。
“你说话,”少女蹙起眉,“不要瞒我。”
阙渡仍旧还是不作声。
但凡扶窈再晚醒半个时辰,他都会全须全尾地回来,不让她发现半点不对劲。
谁叫这一回他迫切想要动刑,分出去的分|身过于强大,也没有耐性遮掩太多,使得留在天阙里的空壳留有太多破绽。
这一招屡试不爽,唯独在今日被神女殿下抓了个正着。
一想到那坛酒,大魔头脑袋嗡鸣得厉害,便是到了现在,也难以抑制那喷涌而出的暴戾。
一想到——
临走时,赤宵上君模棱两可地提及,那坛酒同扶窈曾经相识的一位少年有些干系。
虽然牵扯到了神女殿下的私事,无法多说。
但阙渡已经可以自己补全所有的来龙去脉。
小凤凰一定是在下界遇到了极为中意的男子,情窦初开,回来埋了一坛珍贵的酒,等着日后开坛庆祝。
他唇齿里还留有那杯酒的余味,一点都不好喝,酸涩发苦,像穿肠刮心的剧毒,连当初断肠发作时都不及如今半分。
一边怨毒地庆幸还好是无疾而终,安慰着反正扶窈已经不记得那段往事,一边又还是忍不住,揣测起那人到底会是谁。
那只公狐狸?做妖时同扶窈有如此深厚情愫,又为扶窈而死,所以他的碑匾才能破格立在天阙中,叫扶窈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又或者,还有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的谁?
越往深处想,妒意就越一发不可收拾,几乎要冲昏了他的头脑。
阙渡升起一种想要把那人找出来碎尸万段的冲动。
有那么多人要眼巴巴地贴上来就算了,他尚且还能装出几分不在乎的云淡风轻。
可扶窈还真的对其中一个贴上来的动过心。
哪怕只是一点点,让他察觉到了,都会瞬间妒火中烧。
心腔几乎只剩下嫉恨的滋味。
他克制着,少女的脸庞突然凑近。
扶窈秀眉皱得明显,语调也透着实打实的不善:“阙渡,你是不想解释,还是解释不了?”
大魔头扫过她的脸庞,又刻意将视线挪开,不与扶窈对视。
他自然有无数的话要问扶窈。
但那些都实在无从跟她说起。
扶窈等了片刻,没等到他的回答,睫毛垂下来,声音也淡了,好像懒得再理他,只道:“你从喝了酒之后就开始不对劲,但现在看来,好像跟酒没什么关系……”
阙渡明知应该继续缄口不言,可见到她这幅表情,身体比大脑快了一步,不假思索地回答:“有关。”
嗓音里,还泛出一股积压已久的浓浓酸味。
扶窈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那烈火酿用的都是赤宵境特有的原料,莫非与你犯冲?”
阙渡一噎。
本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可那些斟酌好的字眼到了唇边,却又一次不受控制:“——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扶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