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要干嘛啊,把昨晚的事报复回来吗?”
谈到这么重要的时候被打断,容大小姐说没点脾气是不可能的。
一气之下,直接抽了剑,架在阙渡颈边。
她没有砍下去,还克制地保持着一寸距离。
但随着马车轻微晃动,那剑锋离脖颈忽近忽远。同扶窈那强行摁下去,又忍不住冒出来的火一样。
真的很、不、爽、啊!
这一边,她冷着一张漂亮的脸蛋。
另一边,大魔头看着也没好到哪儿去。
脸色臭得跟她欠了他一百八十贯一样,周身都泛着堪比那护城河底的的冷气,难看得要命。
不是,罪魁祸首怎么还先一步生上气了?
方才初初见面,他便是这幅臭脸,还不等她兴师问罪,便直接把她拉上了马车。
一副好像她得罪了他的模样。
而且,一回过神,大小姐就发现——
怎么就她在这里说话,阙渡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一字不吭。
只用那双向来都黑沉沉的眸子久久盯着她,唇已然抿成了一条直线。
解释什么的,当然是一个字都没有。
马车又是一阵颠簸,剑锋再次晃动。
这一回,阙渡不再任由那把剑在他颈边蹭来蹭去,而是直接上手,握住了剑尖。
攥拳,一用力,鲜血便从指缝里一点一点溢出。
嘀嗒。
嘀嗒……
伴随着血珠流淌到地面上,聚成一小滩水洼,少年紧紧抿起的唇角,才微微松了一点。
扶窈忍不住蹙起眉。
尽管已经见惯了,甚至喝过,但她还是本能地讨厌这股血腥味。
而且……
如果大小姐没记错的话,痊愈之后,阙渡的愈合速度也接近变|态。
这种没有附加灵力的伤害,原本都不应该在他身上留下伤痕。
更不要说流了这么多血之后,都未曾止住。
所以,这定然是阙渡有意为之。
仿佛这讨来的痛意,能让他自己更冷静些。
不等她继续问大魔头这是准备发哪门子疯,阙渡又突然抬起头,率先出声:“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贺敛,我怎么不知道?”
他表情冷得像覆了一层霜,语调却像裹了火药一样,咄咄逼人。
他态度差成这样,又撞上扶窈气没消。
大小姐能好好回答这问题就有鬼了。
她松开剑柄,任由整把剑都哐当掉在地上。
然后便双手抱胸,微扬起下巴,呛回去:“——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昨夜假惺惺救了那只猫,怕不就是专门做给贺敛看的。”
大魔头自顾自嗤完,松开剑锋,扔到一旁,全然不顾手里未愈合的伤口。
不拿正眼看她,却又上下打量过她身上那件被动作弄皱的霞茜裙。
顿了一下,喉结滚了滚,好像欲言又止,然后隔了一会儿,仍忍不住道:“你今天,还去专门赴他的约?”
——扶窈现在终于闻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倒不是因为阙渡的脸色有多难看。
毕竟他也没怎么给过她好脸色。
也不是因为他的态度看上去如此恶劣,明明是他先发的疯,竟然还敢来质问她。
毕竟大魔头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倒打一耙的事了。
而是——
他的话,怎么突然这么多了?
一句接着一句,哪怕她不回应,也自己说自己的,越说,脸色越不好看。
意识到这一点,容大小姐很快便抑制住了怒火,杏眼微眯,打量起少年的表情来。
“……怎么,你是跟人家三皇子有什么过节吗?”
但是他有过节的人应该很多吧,怎么唯独对这一个这么生气。
“没有。”
阙渡回答得斩钉截铁,随后,又扯了下唇边,冷冷道:“只是有点血海深仇。”
扶窈:“…………”
不是,你到底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啊!?
凝噎完后,扶窈脑海里面很快便有了人选,倒吸一口气:“不会就是那个在追杀你的仇家吧?”
阙渡端详起大小姐那千回百转的表情,隔了片刻,才从喉咙里滚出了一个音节:“嗯。”
扶窈只惊讶了一下,便很快平复了心情。
有着夺嫡野心,又这么会装的伪君子,私底下有这种手段……
倒实在是不足为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很符合她在湖中亭远远瞥见三皇子时,脑海里闪过的第一印象——
像一口周围还长着小花小草的,平静的古井。
人能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打出清泉来。
然而若是稍不注意,一跌下去,便会发现里头其实是枯的。
且铺了满地的白骨。
容大小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么说,我们两个都算跟你有血海深仇……”
所以那飞来的几刀,到底是准备扎谁啊?
她还没问完,便听见大魔头冷嗤:“听起来真亲密。”
“?”
扶窈茫然,反复咀嚼着自己刚才那半句话,总算明白阙渡是在说什么。
“我们”。
这有什么亲密不亲密的?
容大小姐深吸一口气,实在没办法跟阙渡再这样前言不搭后语地沟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