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她及时退到了屋檐下,才不至于浑身都被雨淋得太狼狈。
扶窈点了几个火苗,扔在地上,烤干了裙摆,便顺势找了个藤椅坐下,并不急着进屋。
里面又闷又乱,暂时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然而,容大小姐只是单纯地想放空一会儿,却似乎有人会错了意——
“你哭了?”
扶窈一抬头,但入眼便是黑漆漆的,实在看不见阙渡在哪儿。
她没好气地道:“是你瞎了吧。”
虽然所有人都会觉得,容大小姐现在肯定哭得血泪都要出来了。
但事实上,任务一件件完成,胜利的曙光一点点接近,扶窈高兴都还来不及。
只不过,就算她把实话说出来,别人也只会觉得她在故作坚强。
她也懒得费口舌。
但见到阙渡,扶窈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我的令牌呢?”
话音刚落,远处便立即抛来一道白光。
接着,那令牌便稳稳地落在了扶窈手里。
借着这点光,扶窈总算看清了阙渡在哪。
——他正坐在院落里那棵树上。
这漫天的雨没有一滴能落在他身上,他便就如此随意地倚着,看上去倒有点潇洒。
……难不成是看她如此落魄,这人心情便好起来了?
扶窈抿唇,缓缓道:“我准备离宗,这东西应该得被销毁。”
少了一个能掣肘阙渡的东西,不急,她马上又熟练地扯出另外一个。
“过几日,我得找法子了解一下瀛洲的药修。”
她之前就提过,瀛洲药修最通人蛊,说不定能知道那日他修为暴涨,是否与人蛊有关。
现在又多了一个筹码——
那些药修这么精通的话,说不定还知道怎么压住这玩意的副作用。
双管齐下,阙渡不可能不跟着她去瀛洲的。
等到了地方,自己倒霉遇到生死劫……
哎呀,命不好,那就不怪她了,都是没办法的啦。
扶窈努力压下自己那忍不住扬起的唇角,不露出太多喜色,免得被阙渡发现不对劲。
阙渡“嗯”了一声,也没有下文。
不过,他这么聪明,肯定能明白她方才那番话的含义。
就在扶窈以为他走了的时候,黑影一闪,原本刻意跟她保持距离的大魔头,又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阙渡那神情,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调有些莫名:“只有你我?”
“啊?”
“——去瀛洲的话。”阙渡抿起唇,补充道。
“当然。”扶窈拧起眉,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还想带人吧?”
她是绝对不会同意阙渡拉帮手的。
对付一个都够呛了,再来几个,这不得累死她啊。
“没有。”
阙渡否认得很快。
他垂眸,摩挲着手里那一颗小小的金珠。
冗长的寂静无声之后,阙渡才道:“我们约定的三个月,很快也要到了。”
三月之内,不能动贺敛的性命。
祭礼将近,时限也要过去了。
少年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并无下文。
然而扶窈低下头,便从那地上的水洼里,看见了倒映在其中的,他的面庞——
比这倾注的暴雨还要森冷上几分。
*
扶窈托人去找贺敛,自然是要请三皇子殿下打点一番,看能否让她混进一个顾见尘在的大场合。
她要在顾见尘面前刷刷脸,再故意摆出一副准备搞事的架子。
让顾见尘意识到,冷处理是不行的,必须得把她这个借着云上宗名义招摇过市的人逐出宗门。
否则,她一定会“借着云上宗的名义出去败坏整个宗门的名声”。
但,这场合似乎是有点太大了——
竟然是皇宫专门为林知絮接风洗尘的晚宴。
白雾:“你悠着点,万一闹得太大,顾见尘要把你杀人灭口了呢……”
“不会的。”
就算贺敛找到了代替她的祭品,再怎么说,她也是这天底下唯二能活祭给神女的人。
依照顾见尘的性子,肯定会留她一命,也是在给自己留一手。
“但这一会的主角是林知絮,若是她……”
“若是她能因为这件事记恨上我,在顾见尘面前煽风点火,让顾见尘下定决心,也是再好不过。”
扶窈有些遗憾地叹气:“可惜林知絮虽然看不上我,但我们云泥之别,她应该也没兴趣为我助这个攻。”
说着,辇轿已经停在了宫殿侧门前。
一下轿,便有宦官递来解渴的荔枝蜜。
扶窈接过,一饮而尽,余光却瞥见了熟人。
冤家路窄。
林知絮同样也瞥见了她,抿起嘴唇,便不再跟身边的跟班谈笑。
待扶窈将瓷杯放回玉盘上,那宦官又端着玉盘送到林知絮面前时。
林知絮扫过那半边未被享用过的,和另半边已然见底的瓷杯。
并未拒绝,只是淡淡吩咐道:“先擦干净吧。”
她身后两个跟班会意,连忙你一句我一句地接了起来:
“便是没亲手碰到,光是挨了边,也觉得脏啊。”
“就是,得擦得干干净净,把那股嚣张跋扈、脑袋空空的味道去掉了才……容扶窈,你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