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尚未完全出没的时间,对那些非人的生物便是最佳时机。玉子琼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表情渐渐放空。
那些昼伏夜出的灵气顽皮得很,早上瞧不见它们的气息,到了夜晚更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不过毕竟也是天地酝酿的石精,玉子琼很快就摸出窍门。
灵气虽由天地而生,实则仰赖日光月辉的滋养,所以天干地支十二个时辰中,它们只会活跃于日月平衡之时,也就是清晨,曦光浅浅、月色朦胧的时刻……
少女倚靠在墙上,双眼直盯着栏杆上的盆栽发呆。黑色秀发披肩而下,她神情茫然,目光漂移,彷佛在等人又或者只是单纯打发时间。
但与外表的迟钝截然相反,此时玉子琼神识大开。她将自己的妖力投射进四方风向,以便用全身五感去感应整个学校的地形和活跃其上的生命。
陌生的妖气……妖气……在哪呢?
玉子琼的神识正穿过一条石子铺路的小径。小径两旁的植被生得十分茂密,因为日夜接受月华朝露,所以长久下来也颇有靈性。
花草树石皆以大地为母,所以感觉到玉子琼的试探,它们并没有紧张,而是纷纷友善地扬起枝枒向她打招呼,还顺道送了一些灵气来温养玉子琼的神识。
玉子琼对这些颇有资质的后辈也很大方。她一边指点它们修炼,另一边不忘打探这所学校的消息。
“妖怪?那你想找的家伙应该是……”
其中一颗老树正要透露些什么,突然有人往自己的肉身一拍,玉子琼瞬间抽回神识。
“喂!”
玉子琼一回神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狐狸眼。
黑发少年身上斜背着书包,一只手里勾着钥匙和点名簿,另一只手还停在少女的肩上。
“我叫妳好几声了。妳来太早了,玉同学。”安虞年一脸狐疑地盯着玉子琼。真没想到有人会比自己早来,还是这个新转来的同学。
“呃……”
玉子琼刚抽回神识,头有些微晕,抬头就是一脸刚睡醒的模样。少年看了不禁微微蹙眉。
想到不久前,远远看去,少女靠在墙上僵直的背影,他的心底突然浮出一个奇葩的猜测……
她方才不会是在站着睡觉吧?不会吧?!
集中精神时突然被人打断,就像秋千荡到最高突然往下堕落。一时半晌,那种可怕的失速感还在耳旁鸣鸣作响,玉子琼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无声无息靠近自己,但也来不及细想,只能先压抑体内混乱暴走的灵气。
玉子琼摸着墙壁进了教室,一找到自己的位子就立刻趴下休息,无意中也证实了安虞年的猜测。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人。
安虞年忍住叹气,他放下书包和点名簿,自己一人打开教室的门窗。至于电灯,他想了一会,只开了后排的电灯。
早上六点到七点的教室没有任何杂音干扰,明明是最适合读书的时刻,今天的安虞年却很难专心。
空荡荡的教室就只有两道浅薄的呼吸声,听在彼此耳里,无意中也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安虞年很难不关注旁边人,他几乎是翻一页就往隔壁看一眼。
这么早来却在睡觉,那还不如在家里睡饱再来才好吧?何况……
听不到旁边人的吐嘈,玉子琼正调养着气息。
少女换了一个姿势,手臂垫在脑袋下。她穿的是短袖校服,在泛着凉意的清晨中,两只赤裸白皙的手臂格外显眼,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似乎还有浅浅的寒气伏贴其上。
安虞年移开眼神,烦躁地翻页。
学校靠山,就算现在是五月,早晨还是堪比深冬初春的冷峭,有一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在清晨穿着短袖来教室睡觉。
再联想到对方转学第一天的举止,安虞年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患有什么感官障碍症,也许是神经细胞委缩,所以对外界毫无感知。
玉子琼不知道自己在同桌的形象正由“小笨”转为“真傻”。她好不容易调养完灵气,抬头想找对方算账,却发现教室已经坐满学生。
抬头看时钟,原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老古董玉子琼下意识用天干地支算了算,第一堂要开始了,禁止当众行凶也在她与姊姊定下的规范里,算了……
她抬头,竟感觉肩上多了一些陌生重量,拉起一看,是一件外套。
玉子琼拉起外套,她往四周看,发现不少同学也都穿着同样款式的外套,是凡人规定的礼服一种吧?
玉子琼记得胡荞喜叮咛过的合群和低调。她想了想也是,便乖乖穿上那件不知从哪来的外套,还将拉链拉到底,模样规矩得很。
于是隔壁桌的少年就眼睁睁看着少女很自然地将那件外套占为己有,他甚至没办法出声要回。
开玩笑,当着全班的面对一个女同学说:“可以还我方才借妳当被子的外套吗?”
安虞年可不想被姑姑叫到校长室。
算了,那外套不过从失物招领顺手拿来的,对方没有出声询问其实也是帮了自己忙,以后就不要再多管闲事吧……
其实人类和妖怪的思维还是有落差的。小玉石精生在深山,想要什么都是顺手采的。即使之后来到人界,她的想法也很简单。
例如放在别人旁边的东西是有主物,不能乱拿;而放在自己旁边的就是无主物,可以占为己有,有人想抢就先干一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