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瑟要做一个装睡的人,谁也别想叫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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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岩海鳏居多年,膝下只有周遇时这一子,好在老友成群,无论日常还是节庆都常有往来。
五十九岁生日,餐桌上备了他最喜的几道家常菜,身旁得挚友和至亲骨肉的陪伴,足矣。
饭后是拆礼物环节。
殷如瑟坐在二楼的休闲长凳上,捧着手机准备给萧郁发信息。
可是好半天,连句开场白都没酝酿出来。
“我是你的话,就当不知道。”周遇时在她旁边坐下,冒出这么一句。
殷如瑟侧首望去,他手里握着一只粗陶杯,大麦茶的宜人香气从杯沿里外溢出来,钻进她的鼻息里,不动声色安抚了她的焦躁。
屋子里很暖和,周遇时脱下西装外套,身着做工考究的复古马甲和绒面卡其色格子衬衣,像一位穿越了时光的英伦绅士。
他时常看ipad,所以会戴一副银边框的护目平光眼镜,此刻如是。
不用问,饭后他肯定又钻进哪个安静的房间忙了一阵。
从殷如瑟的视线角度看过去,那副平添斯文气质的眼镜架在他英挺的鼻梁上,又似高等学府里年轻的学者,博学谦逊,对学生的提问来者不拒。
在嗅觉和视觉的双重加持下,他坐下时说的那句话对殷如瑟极具说服力。
她虚心向他请教:“为什么?”
周遇时道:“你无法回应他期望的那种感情,更不能像个清醒的旁观者去安慰他、开解他。”
那么,主动联系他做什么呢?
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对他说,我永远当你是朋友,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现阶段的萧郁,需要不是这些。
周遇时看着客厅里的热闹,眼里不自觉的浮出一丝暖意,话里保持着冷静和客观:“你们相处的这天,让他确定你对他的感情是单纯的友情,不会有升华的可能性,这是他在晚饭前离开的原因,独处一阵子就好了。”
成年人总有一套解决烦恼的方式,心想事成得在梦里,现实里的不如意,那都是十之八、九了。
萧郁没对殷如瑟死缠烂打,足见他在乎他们之间的友情。
友情之外的情愫,全看他自己消化。
“你说得对。”殷如瑟将手机放到身侧,心头犹豫了一瞬,犯难的皱起眉头,“那要是下次我们在哪里遇到,岂不是很尴尬?”
周遇时笑了笑:“你信不信,萧郁会用你最熟悉的方式跟你打招呼,就算你尴尬,你想说点儿什么,他都会适时打住,帮你带过去。”
殷如瑟有些明白了:“用行动告诉我‘翻篇了’的意思?”
周遇时点头。
楼下客厅,周岩海从众多礼物中拆到一本古乐器相关的书,已经绝版了,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没曾想在生日这天喜获。
书还很新,仿佛自它诞生至今,未被谁仔细翻阅过。
周岩海反复摩挲书皮,问了一圈,都说不是自己准备的那份。
周遇时问身旁:“你从哪里找到这本书?”
他一直在寻这书,想要赠与父亲。
去了很多二手书店,也在网上重金求购,许是方法不当,许是缘分未到,始终未果。
殷如瑟往身后某处使眼色:“我爷的书房。”
周遇时愣了愣,认命的笑了。
殷家老先生那不能叫书房,倘若要做私人藏书展,好些书籍得上天价保险。
真正的黄金屋!
殷如瑟得意道:“上次去周塘给奶奶过生日,凑巧听到周伯跟一位大学老友问那本书,回家一找就找到了,有两本,没拆塑封的那本给周伯。”
回家一找就找到了……
周遇时是服气的。
这大概就是天选之人吧,以前他不信,觉得成事在人,人定胜天,后来,现在……
周遇时状似在望拆礼物的老父亲,余光完全倾注给殷如瑟。
自从她醒来以后,每当他们并肩而坐,他总是喜欢这样安静的关注她,捕捉她眸中闪烁的光彩,共情她嘴角上翘的惬意,感受她真实的、鲜活的存在。
这让周遇时从中获得极大的满足和安定。
他会像个普通人那样,忘掉自命不凡的那个周遇时,贪婪而自私的祈求老天,让这一刻变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我还是想不通!”殷如瑟忽然神叨叨的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正中他腹部,力道还不小。
周遇时被拐得躬起前半身,吃痛的瞪她:“好好说话。”
动手动脚、一惊一乍,嫌他命太长还是活太久?
殷如瑟难得见他露出狼狈样儿,嘴里敷衍说着‘不痛不痛’,顺势摸摸他的狗头,连蒙带猜的惊道:“我跟萧郁在京市玩了一天半,他是什么时候确定我对他没有那种意思?”
“谁知道呢。”周遇时一脸冷酷的站起来,垂眸睨她。
殷如瑟看出他不高兴,却没有让步去哄的意思:“胳膊肘拐一下而已,又不是瓷娃娃。”
“嗯,你说得对。”周遇时冷哼。
她还沉浸在‘萧郁为什么喜欢我,什么时候决定放弃喜欢我’的历史遗留问题上,轻易忽略了眼前这位的心情感受,昂着头寻求部分真相:“昨晚我真的没对他说过分的话?你只用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