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听见,你大点儿声。”她云里雾里的,睡意快酝酿到位了。
周遇时盯着那只垂悬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没听见才道:“没听见就算了,赶紧睡吧,忙着。”
她没劲的把手收回来,侧身翻转,面朝他。
周遇时不知道她能否看到自己,哪怕只有轮廓,都能加重他这一时疯狂的心虚……
“周遇时,你知道吗?”
“什么?”
“后半夜工作的时候还喝咖啡,很容易猝死的。”
“……”
“怕不怕?”
“不怕,我很健康。”
“后半夜喝咖啡不健康。”
“你管我?”
殷如瑟听出他要抓狂了,那么她的目的也快达到了。
“专家说,熬夜喝咖啡工作会加大猝死概率,到时候你们公司的员工看到新闻,就会感叹:啊……没想到我们老板那么卷,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卷……”
“殷如瑟。”周遇时忍无可忍的打断。
“啊……”她遗憾,为什么不让她说完。
“请你睡觉。”
“好的吧,晚安。”
房间里只剩下电影的背景音,偶尔响起几声略显暴躁的键盘敲击。
殷如瑟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想听的那句结束语,胆儿肥挑衅:“不想跟我说晚安?”
周遇时一脸烦躁的抿了抿唇,差点口吐芬芳。
大约过去三秒,或者五秒——
“晚安。”
殷如瑟心满意足的翻过身,砸吧着小嘴,闭上眼,“这样才乖嘛。”
周遇时:“……”
好想赶她去睡大街!
*
殷如瑟出生的那天晚上是中秋节,十点零十分,焦急等待了数小时的殷项,听到产房里响起婴儿脆亮有力的啼哭。
不知医生还是护士谁朝外面喊:“生啦,是个漂亮姑娘,跟今晚的月亮似的。”
殷项激动得眼眶湿润,侧身避开女儿儿子,偷偷擦拭眼角。
视线由模糊变清晰,新鲜的空气从窗外涌入,枝丫摇曳,装饰了窗框,欣然夜色里,满月释放出莹润的光华,宛如在同他庆祝新生命的到来。
殷家有琴瑟和鸣四兄妹,唯独殷如瑟小时候被唤做‘月亮’。
原本她还挺得意,毕竟生在中秋节,跟天上的月亮同名。
后来长大一些,发现小猫叫月亮,小狗叫月亮,动物园的老虎叫月亮,就连幼儿园隔壁班的龙凤胎姐弟两都一个叫月月,一个叫亮亮。
她不干了,希望大家都叫大名。
谁叫她月亮,她就会一遍又一遍的严肃纠正:是殷如瑟哦,殷家的殷,如果的如,瑟是……总之就是殷如瑟。
周遇时偏不,欺负她讲不出‘瑟’字的词组,每次见面都会故意喊。
月亮,又在啃曲奇啊?
月亮长胖了。
月亮,你这门牙怎么掉了一瓣儿?
啧,有点难看……
后来周遇时也长大了,脱离了孩童时代的幼稚乐趣。
不过他心里始终有两个月亮。
一个悬在天上,阴晴圆缺,沧海桑田。
还有一个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爱哭爱笑。
周遇时更喜欢后者。
*
第二天殷如瑟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天光和水雾融合成白茫茫的一片,温柔的渗进帐篷里,她的意识逐渐苏醒,昨天发生的一切开始在脑子里清晰翻涌。
嗯,怎么说呢……
殷如瑟缓慢的侧身翻转,脸完全埋进枕头里,悲痛哼唧,羞愤蹬腿。
社死的后劲太大,略作回想就能让她羞愤欲死,无颜面对家人。
可当她翻回来躺平,望见头顶的太阳系,周遇时的脸容霎时占据混乱的思绪,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现在她在他的家,睡他的帐篷、枕他的枕头,盖的是被阳光晒得蓬松柔软的鸭绒被。
当然,也是他的。
她身上穿着崭新的睡衣,隔壁卧室的洗漱台上有她用惯了的护肤品、牙膏、电动牙刷和毛巾。
这些都是昨晚他们到之前,周遇时打电话交代袁徽做的。
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殷如瑟忍不住发散思维,他做这些仅仅出于他们从小到大?
还是说,小周先生的待人方式一向如此呢?
看着悬在头顶的星球模型,殷如瑟还想起昨晚自己用手拨弄着其中一颗,无所事事的跟他闲扯。
明知他忙,还要不厌其烦的打扰。
因为知道他不会生气,甚至在那一刻,她确定他是享受的。
所以说明什么?
我到底想从中得出一个怎样的结论?
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脚步声徐徐不急、由远及近,在门外停下。
殷如瑟竖起耳朵,警惕地侧身看去。
周遇时扣响房门:“瑟瑟,起了吗?”
“起、了……”许是先前想太多,她应得磕磕巴巴,不够自然。
周遇时没听出异样:“八点了,别赖床,先出来吃早餐。我让袁徽给你准备了些衣服,自己出来挑。”
巧了,他说这话时,殷如瑟放在枕边的手机陆陆续续收到殷项先生的信息——
【昨晚缩到听澜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