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圣上缓缓站起,俯视着尚书令,眼睛一眨也不眨,似笑非笑地问一句:“周太傅?此前礼部的事宜皆由她来打理,如今也要来吏部了么。”
话毕,尚书令藏在袖子里的手便颤抖起来。
好像说错话了,可是为什么会说错话呢,周太傅刚解决完科举舞弊一事,陛下不嘉奖她一番也就罢了,为什么会...
“回陛下,是臣疏忽了,周大人早已身兼数职,定是无暇打理吏部事宜,臣以为,定然是有更适合的人选。”
见势不对,尚书令便赶忙改口,见她这么说,圣上才再度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问道:“那是谁呢?爱卿不妨说说吧。”
谁呢?现在举荐谁才能不惹圣上生气?尚书令脑中想过周启,只是一想到方才圣上对周崚的态度,便不敢再提这对母女,最终只得试探似的低声道:“吴大人...?”
吏部一职极为重要,朝廷之内时常有人身兼数职,但又是掌院学士,又是吏部...
圣上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坐回椅子上,伸手一挥道:“你退下吧。”
找到能退出去的机会,尚书令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擦一擦额前的汗,低语一句:“臣告退。”方一步步退到屋外。
“嘎吱”一声,门再度关上。
圣上低头抿一口茶,手漫不经心地一勾唤来贴身宫人,沉声吩咐道:“传朕口谕,让吴掌院暂代吏部尚书一职,一切与平常无异,每日照旧在翰林院当职。”
屋外黑漆漆一片,尚书令徐徐踱步,脑中细细想过陛下方才的一言一行,转头对自己的随从吩咐道:“去给周太傅捎一句话,陛下如今对她的态度大有不同,叫她千万当心。”
第二日,吴林暂代吏部尚书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此事令百官议论纷纷,圣上一党内最得她信任与重用的一向是周崚母女,吴林虽为新贵却仍是不及,可如今这差事却是落在了吴林头上...
“如此重用一个新人,怕是会叫老人寒心吧?”
“这么快就要她去吏部,来日谁是宰相,如今竟是说不准了。”
...
朝廷上有事,百姓们自然也爱在茶余饭后的功夫谈论一番,吴林与柏渊坐在家食肆内,面对面正低头吃着饭,听见议论声,柏渊免不了要抬头,眉毛一扬眼睛直瞪,下巴抬一抬朝吴林示意。
“我可是按照约定请你吃饭,你不想吃就回家,不要挤眉弄眼。”
吴林头也不抬,只拿筷子夹了鱼肉送进嘴里,出声提醒她一句。
柏渊听见这话“啧”一声,随即趴在桌上小声道一句:“我又没说不吃,还有,你怎么这么不够意思,说是请吃饭,我以为你会请我去你府上吃饭,怎么就只是家小食肆,连酒楼都不算,你真是越有钱越小气。”
吴林算是朝廷内与同僚最疏离的高官,从不请人回家,也不上门做客,同僚即是同僚,散值后便鲜少来往,柏渊虽是好友,却也未曾去她府里吃过饭。
听见她抱怨,吴林抬头淡淡地看她一眼,柏渊一瞥便拿起筷子:“你别瞪了,我吃,我马上吃。”
“可话又说回来,陛下的人如今这么多事,王宰相那一头不管管?我瞧着她们许久未曾蹦跶了,王相损失这么多,愣是什么也没做。”
“谁晓得呢。”
食肆内有人提及王相,吴林动作顿了下,却并未多言,只等用完饭,出门上了马车后,才对柏渊道:“连老百姓都看出来了,王相近来过分安静,这样属实不正常。”
柏渊侧头看她一眼,颔首道:“我也如此认为,你有想过她会以何种方式反击么,早做猜测,咱们也好早准备。”
车厢内安静半晌,吴林老实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只有见招拆招的份。”
暴风雨前是格外平静,王相连遭重挫,再反击时必然不会是普普通通的挑事。
——
初夏天亮得早,蝉鸣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院落,吴林洗漱过后便坐在桌前,趁着没上朝的一点时间把昨日做完的差事从头至尾细细检查一遍。
有下人进来将清淡的早饭一一端上桌,吴林低头瞥了眼,便径直拿碗绿豆百合粥挪至身前,边搅动着粥,边抬手翻过簿册的一页。
自她暂代吏部尚书后,身上的差事就增加了一倍,熬夜熬半宿来处理公务乃是常事,忙到手里捧着饭碗却又来不及吃,这样的事总会发生。
手里的勺子突然消失,吴林缓过神来,转头便是满满一勺子的温粥送到她嘴边。
魏亦明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侧,见她转头嘴角便扬起一点细小的弧度,轻声催促:“快些吃,不要把自己饿坏了。”
夫郎送到嘴边的粥,自是要乖乖吃掉,吴林笑着抬眸望他一眼,身子前倾便要张嘴将粥咽下去,只是那握着勺子的手突然一转,魏亦明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将头凑过来,趁着她倾身时在她嘴唇上浅啄几下。
这自是比粥还要可口,吴林反应过来时,魏亦明已是带着满足的笑容起身,颤着睫毛似乎很是无辜,只将勺子送到她嘴前小声道:“我几天没亲到你,实在有些忍不住,现下可以好好用饭了,快些吃,吃完还要上早朝。”
吴林抿唇低笑一声,就着他送来的勺子吃了饭,方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是我疏忽,好几日都忘了亲你,等今日散朝回来,我让你亲个够,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