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主帐留给司星珩,站到门帘外,背手眺着不远处忙忙碌碌的军士们。
山风带着泥土的气息迎面而来,束带裹着宽大的衣袖翩翩飘飞,在股股寒意中刮出优雅的弧度。
墨发映着漆黑的眼眸,雕琢出矜贵而冷冽的雪玉面容,挺拔修长的身材玉树临风,孑然独立下是敢于和天地对抗的傲然强势。
而帐内是和衣服两相对望的司星珩,衣服逼近于紧身的夜行衣,她提着肩膀两端左瞧右瞧,傻眼了。
这怎么穿?
无奈之下,她转过头对着门外,“祁哥哥,进来一下。”
——
“来,珩姑娘,咱俩喝一个。”赵牧端着斗碗,来敬司星珩。
厨子把烤好的乳猪分了块,第一盘端给了霍祁。
他耐心的把较肥的地方分割出来,将中间匀称的五花切成薄片,放在司星珩面前。
“我干了!姑娘随意!”赵牧目不转睛的看着霍祁的动作,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司星珩也笑,捧着跟她脸差不多大的海碗,几口见了底,翻转过来给赵牧看。
“痛快!”赵牧一惊一乍的大喊一声,“大嫂是痛快人!”
他旁边的两个壮兵起身去捂他的嘴,“才喝这么点就醉了?乱攀什么!”
“主公也就比我们大几岁而已,出生入死这么多次,怎么就不能叫声大哥!”此战赵牧破被格提拔成副将,若得胜归来,封侯指日可待。
几个士兵直直把他往座位上拖,忐忑不安的给霍祁告罪,“主公别怪,他喝多了嘴上没把门。”
“无妨,的确是自家兄弟。”
营里的军士年龄都不大,血气方刚的年纪,并不太明白霍祁的权势在朝堂中意味着什么。
更多则是打心眼里崇拜这个只年长几岁的年轻将帅,于是死心塌地的跟在他麾下。
听到霍祁说这话,他们胸腔里都溢满了喜悦和满足。
“他们好像都不怕你。”司星珩夹起肉片送进嘴里,上半身歪歪扭扭的朝霍祁肩上靠。
霍祁忍住把她放怀里的冲动,帮她揩干净嘴角,“怕我做什么?”
司星珩眉眼弯弯,把碗抵在他唇边,袖口滑落,皓腕柔白。
周围的说笑声突然都压低了,众人有意无意的瞥向这边,相视一笑。
“主将不能沾酒。”
理智占了上风,霍祁还是拒绝了。
可见着她失落的模样,他又握住司星珩的手腕,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
量不大,仅够沾湿唇瓣,但这已经是霍祁在军令下最大的让步。
众人开始哄笑,打趣起司星珩。
都是些不要紧的玩笑话,并不过分,霍祁任由她被赵牧带着话头跟他们闹。
别看她红着耳朵一副羞腆模样,营里的一些愣头青反倒还说不过她,让霍祁来评理。
“李阔来了,想见主公一面。”怀夏附在霍祁耳边,低声询问。
李阔就是昨日在朝堂上与文臣争论的小将,父亲也是一代名将,霍元帅在时倒和霍府来往甚密,后来关系就淡了。
“你在这看着她,别让她喝太多。”霍祁看着不断有人端着碗来拉司星珩喝酒,她倒是来者不拒,活像是掉进坛子里的酒腻子,要是喝药的时候能这般省事该多好。
说到喝药,唇上貌似又沾上了那抹柔软,盈盈不断的朝他索取。
折腾一点,也不是不行。
他很乐意伺候。
霍祁嘱咐司星珩两句,赵牧看不过去,摇着步子把司星珩拽进他们人堆里,“将军你放一百个心,我们会把姑娘看好的。”
霍祁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羊入虎口,他怎么放得下心?
司星珩晕乎乎的,但神志尚存,挪位置的同时还不忘拿走脚边的酒坛。
士兵们豪爽的笑声盖过霍祁对司星珩的叮嘱,他无可奈何地提起嘴角,起落间回了主帐。
李阔在帐子里坐不住,围着沙盘来来回回绕圈,过程中逐渐被沙盘上的布阵给吸引住了。
从前父亲谈论起霍祁,说其天纵奇才,用兵更是花样百出,他时常不屑,认为不过是仗着皇后的关系才得皇帝厚爱。此时他亲眼看见霍祁的布阵,心中不得不佩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将帅。
霍祁并非不待见李阔,而是单独又去拿了些酒肉,费了些时间。
李阔见到霍祁的那一刻,膝盖直接一弯,就要跪下去。
霍祁眼疾手快,虚抬住他的手肘,“你我从前在营里一起吃过不少苦,何故来这一套。”
“我来。”李阔有难言之隐,声音都哽了一下,“是有事求你。”
“你还是想随军?”霍祁看出他的不自在,替他说出口。
李阔释然抬起下颌,对霍祁抱拳,“求霍将军成全。”
“你是李将军唯一的香火,皇上的意思,是不想你冒险。”霍祁让李阔坐在对面,把吃食摆在桌上,“李将军年事已高,调度上也刻意让他避开契戎主力。”
“并非陛下不中用你们父子。”
李阔愁然的静坐了一整天,面上尽是憔悴,“男儿志在四方,今后恐没有机会再参加这般规模的战役了。”
霍祁没有开酒,静静问他:“想清楚了?”
“是!我一定要去。”李阔答的掷地有声,早把生死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