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一放松, 她本就身体尚未完全复原, 乏累的很, 是以不时便睡着了,这一睡就是半天加之一宿。
翌日早上醒来,她又精神了不少。
锦儿一面在床边伺候, 一面与她言着:“抓了许多人,有的押在了官府天牢, 有的押在了荷苑。”
芝芝问道:“殿下可说何时离开扬州?”
锦儿摇头,“殿下未言此事,不过奴婢瞧着这两日似乎没有要走之意。”
芝芝眼睛缓缓转转,没再说什么, 洗漱过后, 吃了点东西,服了药。
这一日,她也几近没有下床, 小脑袋瓜中免不了还要想此事,每每想起亦皆会后怕。
邻近黄昏,裴承礼来了。
芝芝听闻传报便不由的攥上了手。
待人进来之后,稚媚的小脸上早换上了无辜之色, 见人便要下榻。
“殿下...”
“不必。”
裴承礼抬步过来。
芝芝朝着床边挪了挪。
裴承礼问道:“好些了?”
小姑娘秋眸含水, 笑吟吟, 嗲声嗲气地道:“本来没好,头疼,心口‘噗通,噗通’的,闷的很,但说来也是奇怪,见到殿下,立马就精神了,哪都不疼了,什么都好了......”
男人眸光幽暗,唇角轻动了下,长睫微垂,身姿峻拔,立在那,一如既往,酷厉威严。
他脸上好似有着那么一抹似笑非笑,又好似没有,总归不甚明显,依然让人瞧不出情绪,更别提心中所想。
这时,宫女搬来了椅子。
裴承礼缓缓坐下,指腹摩挲着玉扳指。
瞧着她那副谄媚讨好的小模样与灵动的小眼神,知道,人是有精神了。
“你想要什么?”
裴承礼背脊缓缓靠向椅背,悠悠开口,意欲补偿之意甚是明显。
芝芝有些嬉皮笑脸。
“想要...殿下的心。”
“放肆。”
裴承礼慢慢悠悠,话语虽严肃,但语气中没什么不悦之感。
芝芝瞄着人的脸色,也没甚害怕,“嘻”了一声,重新道:
“芝芝在和殿下开玩笑呢,芝芝什么都不要,再说芝芝也没干什么,俗话说无功不受禄......”
她是没什么功。
但如若他的护卫彼时出了差池,没挡住箭,她真的会为他中箭。
即便那种可能性甚小,但终究不是万无一失。
裴承礼继续:“你最好珍惜机会,趁着眼下孤对你那日所为,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知觉。否则,过几日,孤怕是就不会再记得了。”
小姑娘含情脉脉地道:“殿下若是真想赏芝芝,再有两日就是上元节,那殿下就带着芝芝去看花灯吧......”
裴承礼未语,目光注视着她,不时笑了。
“仅此而已?”
芝芝点头,“嗯...”
裴承礼语调慵懒。
“沈芝芝,不如要些金银,来的实在....”
芝芝摇头,一本正经,“金银算什么?在芝芝心中,尚且不及能多看殿下半眼...殿下以为这不算什么赏赐?殿下不知,这在芝芝心中已是最好的赏赐,只要能同殿下多呆一会,给芝芝多少钱,芝芝都不换...”
裴承礼眯着她不语,半晌,低声缓缓。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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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两日,芝芝彻底恢复,返回长安的日子也基本定下。
裴承礼言,过了上元节便启程。
赵伯爷与那李知府及着楼兰商人已先行一步上路,被大军押送长安。
眼下这日,极可能就是她此番在扬州过的最后一日了。
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再回东宫于她而言仿佛已是大势所趋。
她的“小金库”没取回,原想运出来的财宝也没运出。
扪心自问,自从初来那次,耍心机被裴承礼居高临下看了个一清二楚后,芝芝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上午裴承礼就派人过来传了话,告诉她晚上带她去看花灯。
芝芝早早备好了事宜,只待时辰到来。
那男人很守信用,亦很守时。
黄昏之际,薄暮冥冥,夜幕将将落下便有宫女过来唤了芝芝。
小姑娘出了去。
马车正在荷苑门口等候,依然是七卫相护。
车帘被掀开,芝芝便见了裴承礼其人。
男人一身玄色鹤氅,肩膀宽阔,喉结弧度流畅,长身坐在那,如松如竹,瘦削伟岸,仿佛天生的衣架,什么衣裳到了他的身上都极为好看。
芝芝被扶上了车,坐到了他的对面,小眼神往他身上一落,车门一关,空气中便弥漫起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芝芝头发乱不乱,今日的衣裳好看不好看?”
她瞄着他,笑吟吟的软声问着,又娇气又嗲气。
裴承礼未言,轻笑一下。
夜色如水,月光灿若琉璃,有风,但不甚凉。
马车行出巷子没多久便传来了浅浅熙攘,箫鼓喧哗,隔着车板都能让人感到喜庆。
芝芝拿出了小镜自己照了照,放回之际,眼神又朝那男人瞄了一眼,还是那样软绵绵的声音。
“芝芝还是第一次和殿下一起看花灯...好生欢喜...”
裴承礼依旧一言没发。
若说他态度疏离酷厉,她好像还能在他脸上捕捉到点笑意。
但若说他多亲近,他的每一个眼神,甚至时而流露出来的笑皆浸透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