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娘难得地没有要求打欠条,而是说道:“如果你能让我们搭上那些人的路子, 我就给你免掉运送的成本。”
黄父手中积累下来的人脉,多是关于北方豪强,还没有机会结识长安的达官贵人。
“好,”魏琳点点头, 又提笔写了一封信, “到了长安,你们就去找蔡卓,就在国子监对面。”
“蔡卓?凤州蔡氏的那个蔡卓?”黄四娘转了转眼珠, 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魏琳瞧着她的神色,忍不住道:“蔡君已经成家了……”
不要看见一个青年才俊就露出这种表情啊!
“他家中总有未婚配的子弟吧,再说了,我就是打听打听。”黄四娘撇撇嘴道。
魏琳:“……”我不信。
黄四娘的族亲将一桶桶葡萄酒运往长安, 带给了这个冬天的鸣沙县一点希望。
“我不要钱财, 只要粮食, 越多越好。”魏琳这样对他们说道。
世家们的粮仓都快生虫了,与其让谷子烂在仓里,不如拿出来让鸣沙县的庶民安稳地渡过这个冬天。
黄家族人说道:“如果换成陈粮,是可以换到许多的……”
“那就换成陈粮!”魏琳斩钉截铁。
陈粮的口感不如新粮,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人能活下去,口感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目送着黄家的商队远去,在县里又处理了几天公务。
“别吃!和你说这种不能直接吃!”魏琳蹲在地上,拍掉小孩儿手中的蝎子。
随着气温的逐渐降低,庶民们为了讨生计,不得不在犄角旮旯里翻出蛇虫鼠蚁,以求饱腹。
“饿,饿……”小孩子不理解地看着她。
他从出生起就是过的这样的日子,永远也不能理解魏琳的行为。
魏琳叹了口气:“起码煮熟了再吃吧。”
她第一次看见有人抓着蝎子生吞的时候,差点被吓个半死,后面才发现,这是大漠中人的一种生存之道。
现在她不仅仅是居委会主任,还要兼任卫生部部长了,每天出去逮那些刨蝎子吃的人。
小孩儿无辜地看着她:“家里没有柴火了。”
要想让底层百姓每顿都吃上热乎饭,需要大量的柴火,而底层百姓往往供应不起,做一顿饭能吃上好几日,吃到最后,都是残羹冷炙。
魏琳在长安时,虽然被人瞧不起出身,家中也节俭至极,赵博士更因此怜惜她,但他们家还不算是最底层的庶民。
“去县衙里,”她拍拍小孩儿的头,“找衙役,让他们给你烧火。”
鸣沙县没有地主豪强,县衙已经是生活水平最高的地方了,也就能堪堪供应上每天的热饭。
“你们要是想吃热饭,自带饭食到县衙里,大家一起做一起吃。”她又补充道。
她已经决定将自己的俸禄补贴给县衙,起码能让大家伙都吃好点。
魏琳对他挥挥手:“去,回去和你家阿娘说。”
小孩儿的阿耶早已战死,家中只剩孤儿寡母,听见这话,他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屁股,一溜烟跑回了家。
魏琳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军中原本的粮曹官还是负责粮饷事宜,她接了太子的旨意,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突厥人以骑兵为主,能征善战,不论男女老少,个顶个都是马上的好手,魏琳借了张舆图,和太子商议了许久,准备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挖沟壕。
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打下马。
军中原本就有不少民夫,还征调了附近几个州县的青壮年,鸣沙县也被征召了为数不多的部分青壮年。
魏琳带着县里的青壮年上路,被老翁拉住了手。
老翁浑浊的双眼看着她,什么都没说,但那双眼睛似乎在问她,他们可以平安回来吗?
魏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民夫不仅仅是要修筑战壕,有时候还要上前线充当炮灰,她不能保证能将所有人平安带回来。
老翁叹了口气,佝偻着身躯,给她理了理衣摆,然后向他们告别。
小县令是个好人,所以,小县令平安回来就好了。
上过课的庶民们在城门口探头看着他们。
魏琳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话,转身离去,头也没敢回。
且末都的大营内早已开始忙碌起来了,她带着民夫们去挖沟濠,因为地势平坦的原因,这一部分的壕沟不可能隐蔽。
突厥人会将老弱病残充作炮灰,来填埋这些壕沟,他们的骑兵再踩着炮灰们的尸体前进。
魏琳挽着裤腿跳下去,和民夫们一起挖。
来巡视战前准备的校尉震惊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县令,你怎么也下去了?”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所有军士对她的称呼都不是粮曹官,而是县令一职,让原本的粮曹官舒心不少。
“没什么,”魏琳埋头苦干,答道,“我喜欢边做边想。”
突厥骑兵的机动性远超他们,怎样才能更有效的将他们打下马呢?
她又直起身子,不在意旁人怪异的目光,擦擦头上的汗,正看见巡视校尉拎着的长枪。
大夏军士多以长枪为兵器,主要还是以刺、捅、挑为攻击方式,长枪可以对骑兵起到一定程度的克制,长枪步兵结阵后,能对来势汹汹的骑兵队伍起到一定程度的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