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拿‘国安’来逼他。
真是——
有些可笑。
这也是耶律肃第一次被这位敬重的祖母如此胁迫。
他以为,在经历了母亲一事后,至少祖母不会再来拿着‘南延’来逼他。
如今看来,是他天真可笑才对。
只要能令南延安定,所有的关系在他们母子的眼中都可以用来利用。
耶律肃并不觉得伤心,他安静的直视太后,薄唇掀起,整个人清冷如雪山顶上的千年积雪,能冷到人骨子里去。
“当年,太后与陛下也是这般逼死椿庭,也是这般劝服我的母亲远嫁西疆的,是吗?”
话音落下,他冷冽的眼神陡然犀利。
似乎要将眼前老人的伪装彻底瓦解。
冷不防提及往事,太后的面上闪过哀痛。
仅是哀痛而已么……
耶律肃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他抽回自己的手,淡声道:“请太后放心,我活在南延一日,就会为南延拼一日的命。只是我的旧伤未愈,实在无力担此大任。”
太后抬起眼看他的面庞,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耶律肃继续说道,语气比刚才的还要冷上两分,“若非陛下忽视、纵容,就不会纵的东罗王如此肆无忌惮,今日的兖南乡之乱也不会至今无人可用。”
说罢,他歇了一口气,似乎想起往日种种,语气掺杂了诸多情绪:“这些年东征西战,我自问为南延立下了汗血功劳无数,可终究抵不过帝王猜忌,处处算计于我,甚至连我身边的一个外室都容不下去。如今南延为难,要用我了,陛下才将您遣来府上劝我——”
他松弛了后背,转过头去,满脸隐忍的怒容。
“我亦是人,心也会寒。”
话已至此,太后如何还能继续劝?
耶律肃摆明了这一次兖南乡之乱他不会管。
究其原因,看似是外室之死引发的,但却是积年累月,皇帝于他的猜忌所积累导致的。
如今只是爆发了。
太后长长叹息一声,不再劝他。
只让他好生休息,待到好了,再入宫祖母相见罢。
在回宫的马车上,太后再也支撑不住心中翻涌的痛意,单手压着心脏靠在车壁上,耳边,禾阳的话似乎还在耳边。
椿庭死前的靡靡之音,与之交杂缠绕,成了一段孽缘。
那时渊帝即位不久,帝位尚未坐稳,想要用禾阳来拉拢当时的权臣,禾阳性格刚烈自然不从,渊帝便用了些手段令她服下迷情散,却不知是让权臣府上的戏子占了她的身子。
禾阳得知了自己皇兄的手段,坚持要嫁给戏子,兄妹两人闹翻了脸,最后,还是她出面,将戏子收入慈安宫中,两人才可时不时相见。
但却不允许他们成亲。
可谁能想到,禾阳怀孕了。
且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
那时又是一场闹事,最后兄妹俩人各退了一步,禾阳不再要嫁给戏子,渊帝也同意她生下孩子,为此替禾阳寻了一个短命的驸马,成婚不到半月就没了,顺理成章的以遗腹子的身份生了下来。
后来朝局动荡,边境不安。
东罗、西疆虎视眈眈,南延虽大,但战力却不足,犹如一块诱人的肥肉,等待着猎物来瓜分它。
渊帝起了和亲的念头。
生下孩子后,禾阳长居宫外的公主府,太后每月才让他出宫三五日,那是他们才能相见。
皇宫中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椿庭本就是体弱,最后郁结于心,吞金自杀。
紧接着,渊帝哀求她,请她说动禾阳,远嫁西疆。
那时,她才知道了,椿庭的死与皇帝脱离不了干系。
他将国家、朝廷、南延百姓摆在她的面前,逼迫她舍弃自己的女儿,以求得南延短暂的喘息。
禾阳伤心欲绝。
她哭的声声泣血,“皇兄!母后!早知逼死椿庭是为了逼我嫁去西疆,我定嫁!又何必绕这一圈来折磨我与他!”
“我所求,不过是举案齐眉的平凡生活!可你们却处处算计——”
“罢!罢!罢!生在皇室,享受了荣华富贵,也到了我该还恩的时候了!我嫁西疆!只求母后与皇兄一事,心疼些我的肃儿!”
可如今……
他们却再用同样的方法,逼迫禾阳的孩子。
耶律肃早已得知了椿庭与禾阳之间的全部,即便因此他与渊帝生了嫌隙,但仍为南延立下汗马功劳。
反观他们……
当年的南延无人可用,可如今的南延依旧无人可用。
为何——
无非是皇帝手捏着军权不松手,但凭着一个战无不胜的骠骑将军,就觉得南延无虞了?
太后不忍再想,只觉得浑身冒着寒气,心脏疼的难以喘息。
这一夜回宫后,太后便病倒了。
派身边的嬷嬷将话递去了渊帝那边。
渊帝听后,当晚呕血,急召太医入宫。
兖南乡之乱已经火烧眉毛。
雪灾、疫病过后,尚未到秋季收获,南延有些地域活的艰难,这种情况下更容易挑起动乱。
很快,新任的兵部尚书举荐公孙仲出任慰安使节,率兵前往兖南乡。
这位公孙仲祖上也是将门世家,只是英年早逝,他也曾立下几件不大不小的军功,更善谋略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