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神情慌张的往外看了眼,压着嗓子催她:“快吃下去!”
苏楠还在外头叮嘱荷心。
这丸子他制的仓促,手边寻不到压制气味的药材。
一旦苏楠进来嗅到了,难免会令他生疑。
被他告状告诉将军,与他们主动告诉将军是两回事。
夏宁眯起眼笑了笑,捏着丸子塞入口中,丸子太大实在咽不下去,她嚼了两下咽下去,那腥臭难闻的气味让她趴在床边一阵干呕。
谢安急的跺脚,端来茶水递给她:“别吐出来!”
夏宁干呕的眼眶发红,连喝了两口茶也没压下去。
“夫人你小声些!别把人再给招回来!”
谢安留意着门口的动静,屋外传来荷心的询问声。
小老头清了清嗓子忙回了:“夫人有些晕针,无事。”
说完后,他又从桌上抓来一盘子蜜饯放到夏宁手边,“自上回半夜来了后,暗卫盯老夫盯得紧,所有的药渣都要一一翻查,你吐了这一时半会儿肯定制不成。”
夏宁含了一块蜜饯在口中,方才好些。
撑着胳膊直起身子,又捏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气息不稳着道:“雪音也前后来问我几回,好在过了今日后,就不需要再瞒着了。”
她仰着面,靠在迎枕上。
气息喘息的急促。
谢安号了脉,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才敛着袖子收回手,撸着山羊须,“最后一副药方用的都是猛药,药效已经开始起了,在难受之前,夫人先歇一会儿养养神。”
夏宁闭目养神。
谢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身边离不得人,荷心又进来守在一旁,细心的替她擦拭汗水,掖好被褥。
本以为她多少会有些紧张难安。
可实际到了这一日,她只想着早些熬完。
熬完了,她才能为自己挣出来一条新的路可走。
不用再受毒蛊折磨,不用再日日缠绵病榻,成一个废人。
她能仗剑走天涯,亦能持酒不醉不归,亦能走出这一方小院……
眼皮渐沉,坠入梦乡。
她被困在一个梦境中。
梦见在天青阁时她头一回来了月事,妈妈就端来一碗药汁让她服下,随后疼的她足足三日下不了床,小腹剧痛,身下的脏污怎么也止不住。
红衫姐姐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守着她垂泪。
夏宁问她为什么哭,明明她痛的死去活来还没哭呢。
红衫告诉她,这是毁女子身子的药,每月来月事时喝一碗,几年下来,身子就败了,再也不能怀孕生子。
夏宁听了后哭的特别大声,吓得红衫连忙去求妈妈叫大夫来。
大夫请来了没看出什么,就问她什么地方疼的厉害,除了小腹之外。
夏宁嚎啕大哭着说:之后每个月都要这么疼上三四日……我一想就……想哭……
气的妈妈拿起鞭子就抽她和红衫。
说她们浪费她的诊金。
后来再来月事,或许是习惯了,又或许是当真没那么疼了,她再也没哭过。
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很少再觉得日子熬不下去。
可她被困在了梦中,眼泪怎么止不住了。
明明嬷嬷的鞭子没有落在她身上,她看着自己站在京郊小院里,抱着一顶斗篷同人说话,分明看见自己故作妩媚娇艳的笑容;
看见自己与一人执手走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下;
看见自己站在城门口,回首望去,有一人策马离去的背影;
看见自己与一人站在院中,耳边的声音朗朗沉稳有力;
看见红烛摇曳,他望着自己万般郑重的温柔……
又看见自己躺在床上,一遍遍望着门口无人来的孤寂……
胸口的剧痛逐渐鲜明。
生生将她从梦境中痛醒。
第205章 本将军拿你们整个东罗皇室陪葬!
浑身虚汗淋漓,一张脸更是苍白如纸,毫无人气。
只是痛醒后她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裳,五指骨节凸起,手背上青筋迸现,瘦骨嶙峋。
急促的喘息声,脸颊淌下的冷汗,折磨着她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
“娘子!”
“娘子!”
“您怎么了!”
守在一旁的荷心扑了上来,彻底慌乱了心神。
夏宁脑中一片混沌不堪,视线紊乱,耳边是荷心急切的呼唤声,可眼前仍残留着梦中的一幕幕。
荷心的声音逐渐远去。
愈发清晰的是谢安的话语声。
……
“因爱生恨生怨,佐以方子催发,吐出心头毒蛊血,命就算保住了。”
……
她攥着胸口,五指指尖惨白。
胸中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撕裂。
直至温热的眼泪打湿床面,她心中的痛一分又叠加一分,坚韧如她,此时也撑不住这撕心裂肺的剧痛,痛的哼出声来。
眼泪肆虐。
可她仍死死压抑着喉咙中汹涌的呜咽声。
这幅模样吓到了荷心,荷心也跟着一起哭,手忙脚乱的扭头朝着外面叫着:“先生!谢先生!苏先生!快来啊!!!”
叫完后,她又扭过身去,不敢随意触碰夏宁。
哭着问:“娘子……娘子!您不要吓奴婢啊……娘子!”
夏宁挥开荷心要触碰她的手,被眼泪冲刷的疼痛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手腕上的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