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睁得溜圆,浑身都紧绷着,思绪却被排空,望着帐顶悬的香囊,只静等着宝瓶说的那个时机。
方沁实在不习惯与他有唇舌间的触碰,偏他尤爱这个,好在酒劲慢慢上来,她不必用清醒的神志来接纳陌生的缠吻。
不知过了多久,曹煜捏过她脸来啄吻她脸上的湿润,拽过一方帕子垫下,“别哭,我轻些个。”
听罢,方沁那颗晦暗的心莫名让只无形的手给死攥了一下。
而后她仅稍感不适地皱了皱眉,曹煜果真脸色猛然一变,蓦地离开了她,面色阴沉似笑非笑将她望着。
方沁心知肚明他是因为什么,抓过被衾将自己盖着,细声问:“…好了吗?”
曹煜揭开那床被子,像揭开一个丑陋的真相,“是他?是不是他?”
方沁双手掩住凉飕飕的上身,拿微醺的眼瞧他。
她不想作答,毕竟他的反应实在莫名其妙,她和顾梦连是在衙门里过了契的未婚夫妻,要做什么都不该由他过问。
曹煜咬牙切齿,对顾梦连入骨髓的恨使他口不择言,“你还没和姓顾的成亲便与他苟.合,当着如此急不可耐?”
他顿了顿,替她寻个借口,“可是他哄骗你的?”
何谓哄骗?
方沁暗自冷笑,那他做的又该叫什么?威逼,还是利诱。
虽然曹煜说这些话实在惹她不悦,但她不想也不能和他纠缠此事,她拖着混沌的躯壳慢腾腾翻找起衣物。
“明天你和万岁爷求了情,我再过来,这会儿就先走了。”她还记得自己是在求人,“你看行吗?”
“你走哪儿去?我为何求情?”曹煜一把掣过洁白如新的帕,“就为了这个?”
方沁心猛地沉下去,眉头渐渐碰在一处,“你骗我…?”
曹煜见她还是这副火烧不化水泼不进的反应,当真火冒三丈。
“你为他倒是什么都忍得,别以为你们两个现在是对苦命的鸳鸯,我这就告诉你,就算顾梦连如今还活着,我也一定会杀了他,当着你的面,杀了他泄愤!”
方沁顿感遍体生寒,挣扎开去,手忙脚乱抓过衣物,又被他夺过去,此时狐狸眼又换了一种情绪,一种柔情似水的轻蔑。
他嗤笑,“原来别人看得,我就看不得。”
方沁一把将手边软枕掷向他,“曹煜!明明就是你贪得无厌,是你要的太多了……我是他的未婚妻子,我和他是有婚约的……”
她上气不接下气,“如果你早说你要的是完璧的身子,我也就不忙活这一场了,你为何不早说?为何不早点说呢?”
她语调慢下来,魂魄像是从身体里剥离出去,“如今这算什么?我算什么……我现在明白了,谁死谁活我拦不住,你看谁不惯要杀便杀,我也没脸和他一起死了,唯有先走一步……”
曹煜骤然转回身去看她,却见她拔了发顶的一柄金海棠掩鬓便往喉口扎,这东西固然杀不了人,她寻死的念头却是真的。
二人争执不下,她手错过去,在锁骨划破小口,血珠子顿时一颗颗沁出来汇集成线。
曹煜趁她吃痛夺过掩鬓丢弃在地,将那方白帕按在她锁骨处,一口气拆了她头上的所有饰物砸在地上。
一顿野蛮地搅缠,二人都粗喘着不语,方沁终于感觉身上回暖,像是又活过来,她笑一笑,忽然垂眸看向那染了血的手帕。
“瞧,你要的血…”
方沁魂不附体无心挑衅,可曹煜眼前雪白的景却忽然妖冶恍惚。
他眼里如星月皎洁的人,他得不到日夜窥觊的人,是顾梦连眼里柔情媚态的另一个人……
思及此,只觉浑身的血都因她的轻视沸腾,想在她身上留下更多属于他的红,他的印记。
眼见她起身下床,曹煜将她掣回来,“不许走,谁准你走了!”
外间树影惶惶,听见里边一会儿高声质问,一会儿低声啜泣,这会儿变作了闷哼低吼,丫鬟不敢上前,叫来府里年岁最高的康嬷嬷,嬷嬷正预备问问要不要送些温水进去。
里间依稀传出姑娘凄厉暧昧的喉音,紧接一记响亮的耳刮,外头四散,不敢多言。
床榻上,曹煜舌尖顶起左侧面颊,她这一下不好发力打的不算重,却打在他气头上。
他随手抽出一条汗巾子,按住方沁两条胳膊,对上她湿濡氤氲的双眼,“小祖宗这是打我上瘾?好,你叫我疼,我也要叫你疼。”
清早宝瓶刚醒正收拾被窝,让康嬷嬷急匆匆叫走。
她被带进主院,曹煜已顶着脸侧的抓痕出门去了,门里静悄悄的,宝瓶不知发生何事,叫了声表姑娘,里头没人应。
康嬷嬷道:“就是这么回事,听到里边有动静,问话却没人应,我们不敢贸然进去,你是表姑娘屋里的,你去瞧瞧,里头要什么就和我说。”
“嗳。”宝瓶走进去,瞧见了金丝楠拔步床下的狼藉,掀开床帐倏地不动,“…表姑娘?”
方沁面无表情侧坐在被衾上,两手置于身前,除却锁骨一条血痕,肌肤散布七零八落大大小小的吮.咬痕迹,浅的不过肉粉,深的也有紫红。
宝瓶从小在春香楼也是司空见惯了的,为表忠心,拾起地上大氅赶紧冲上去给她披上。
“别冻着,您怎么也不自己裹着点?”
方沁扯扯咬破的嘴皮,抬起两条手臂,细白的手腕让条茜色的汗巾子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