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姐你早点回来。”
谢知时关上门,看着门口楼道的脚印,杂乱又吓人,明明白白地提醒她之前发生过的事。
想了想,拿起门口的扫把简单处理了一下,直到看不出来。
离开小区到了公交车站,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烈,树荫层层叠叠落在地上。
难得的好天气,没有再阴雨绵绵。
不过再有一周,又会开始变得阴雨绵绵,因为快要清明了。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熟悉又陌生。
荔城这些年来变化不少,尤其是新城区,完全变了个样,高楼大厦林立,看着像另一座城市。
老城还是当年的样子,不过城市公建比以前好了许多,都翻了新。
那些门店换上了一样的门头,年代已久的外墙刷了新漆。
从公交车上下来时,谢知时看着眼前的寺庙门口,一条笔直的路直接通往山门口。
东缘寺有几百年历史,荔城所有寺庙里历史最久,也是香火最旺盛的地方。
周末这个时间,人还是很多。
两旁高大的行道树,至少也有几十年的树龄,树荫几乎笼罩了整条路。
走到山门口,谢知时在门口的小店买了一把香和两支烛,装在袋子里买了票上山。
市中心少有的森林公园,东缘寺就在山顶。
山脚到山顶,要走过九曲径,一路上山,不停下来休息也要走二十多分钟。
她从小到大来了无数次,但从前只是贪玩,后来是——
轻眨了一下眼,停下来在亭子里休息了会儿,揉着发酸的腿。
棉质的长裙搭着针织外套,才爬了一半已经觉得有了热意。
才至山腰,已经能闻到寺庙的香火气息。
香烛燃烧的味道,对于她来说并不难接受,甚至某种程度上,能安抚她。
坐了大概五分钟,谢知时起身,继续往山顶走。
终于沿着石径爬到山顶,脸上起了运动后的绯红,呼吸也变得急促。
寺庙门口正对着一幅九龙浴佛的壁画,栩栩如生,不堪亵渎。
花了两元买票进了寺庙,三进大殿依山而建,山势巍峨,能看到整座荔城。
香火旺盛,进出的人摩肩接踵。
正殿前的青铜方鼎,插满了香烛,火光明灭,烟雾缭绕,模糊了庄严大殿的门匾。
走进大殿,谢知时望着那尊庄严的佛像,眼神虔诚。
她从前不信神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隔一段时间会来拜佛。
不为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健康。
她——
不想再失去谁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佛前虔诚跪下,双掌合十,闭上眼。
过往种种早该放下,六年的执念,也该丢下了。
没有可能的事,就不该抱有期待。
从今往后,她只愿亲友岁岁平安,常来往。
俯身弯腰,叩首三下后,谢知时起身,走到一边放了香火钱后,迈出大殿,朝着后面的洗钵池走去。
洗钵池旁有一处偏殿,是为往生的人点灯的地方。
她走到殿门口,向坐在里面的小师父点了一下头,看着一排排的长明灯。
无波无澜的心里有了酸涩,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慧明师父。”
“谢女士,您又来了。”
谢知时点了一下头,把钱放在了旁边的箱子里,“劳烦,和之前一样。”
“谢女士,你心结未了,如此下去,恐有损气运。”
“……不要紧,只是图个心安。”
六年前,谢铭离世。
丢下千万债务,只留下她们母女三人。
她始终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谢铭一个被称为老好人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对他而言,疾病缠身,发病离世,或许是解脱。
他解脱了,她却没有。
“谢女士,长明灯只是你图个心安,可你心安了吗?这么多年了,你每一年都来许多回,但却没有真正的静下心。”
“你该往前看了。”
谢知时抿着唇,脸色在阳光下看着有些过分的苍白。
乌黑的瞳仁里起了一丝涟漪,又很快藏匿在眼底。
“我知道。”
“罢了,人生之事不能强求,强求便要付出代价。”
向慧明师父点了头,谢知时转身离开。
谢铭死在六年前,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静悄悄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只言片语。
至今回想起来,都像是一场梦。
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当初的事情,但午夜梦回,经常会想起谢铭的好。
纵有千般不好,谢铭对她和谢思月是好的。
典型的南方男人软耳朵,对妻子、子女都很好,不说重话,做得一手好菜。
会洗衣服会做家务,甚至连接人上下学都会去做,人至中年都还保持着不错的身材。
一米七几的个头不算高,但长得好看,就算有了病色,也仍然不会让人觉得生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谢铭的脾气变了?
好像是生病后。
多疑、多心,不爱说话,也听不进劝,执拗地就像是认定了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什么。
无休止的吵架、猜忌,到最后分崩离析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