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跃下床榻藏到床底,一直到脚步声逼近,头顶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方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居然是身处禁苑,到了后妃的寝宫中。
这若被发现,纵然陛下知道他是被冤枉,但秽乱宫闱的帽子是别想摘下了, 即便侥幸捡回条命,此生清名势必荡然无存。
幕后之人何其歹毒, 没直接要他的命,一出手便是要他生不如死。
而且宋鹤卿隐约觉得, 自己有点不对劲。
经脉乱了, 丹田也在发烫,体内闷了股说不上来的邪火,醒来短短时间, 邪火从暗暗蛰伏到横冲直撞, 几乎令他失去理智。
他咬牙隐忍,口中出现血腥味也不松口,方算勉强撑住。
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榻上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宋鹤卿方从床下爬出, 趁着守夜宫人瞌睡, 摸到窗口越窗而出, 一路躲藏,总算出了禁苑,回到住处。
住处里,唐小荷焦头烂额,几次入睡都没成功,总算忍不住,披上衣服爬下床榻,准备去找宋鹤卿。
她知道自己不能乱跑,更知道现在夜深,皇帝老子早就睡觉了,但她实在放不下那个心,她急切的想知道宋鹤卿是不是还在御书房,如果不在,那他究竟是去了哪?
唐小荷一边劝自己放宽心,宋鹤卿身手那么好,皇宫守卫那么多,肯定不会在这里出事。另一边,她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使得她动作十分着急,连鞋都没穿好,便忙不迭往殿门冲。
正当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时,门“哐当”一声,从外被狠狠撞开。
唐小荷吓了一跳,回过神便见宋鹤卿摔倒在了地上,气喘吁吁,浑身抽搐,双目死死闭住,额上汗如雨下。
她连忙去扶他,惊恐地喊道:“宋鹤卿,宋鹤卿你怎么了?你去哪了?你身上怎么这么烫?你跟我说句话啊!”
宋鹤卿艰难睁眼,看到唐小荷那刻,体内的那股邪火燃烧到最旺,已有燎原之势,几乎将他吞噬。
他咬紧牙关,用力闭上了眼,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神志,启唇嗓音已带颤意,咬字灼热沙哑地道:“我被人下了毒,不妨事,死不了人。”
唐小荷一听,眼泪差点落下来,厉声吼道:“谁给你下的毒,我弄死他!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御医,我让他们来救你!”
宋鹤卿一把攥住她的手,睁眼连连摇头,眼底通红,除了灼热便是祈求,对她轻声道:“别去,这毒见不得人,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唐小荷已经没心情去询问究竟是什么人害他给他下的什么毒了,她感觉此刻的宋鹤卿好可怜好脆弱,跟要死了一样,急的她只能哭泣着问:“那你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帮你?这毒真的不要命吗?你别吓我。”
宋鹤卿看着她为自己流泪的样子,几欲失控,使劲吞咽了一下喉咙,眉头难耐地拧紧,再度摇头道:“不会的,放心吧,你现在把我扶到榻上,我运功,看能不能把毒逼出来。”
唐小荷重重点头,抹干净泪,使劲扶起宋鹤卿,朝着床榻走去。
宋鹤卿上了榻,立刻盘腿打坐,结果半日过去,症状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因为时间拖延太久,整个肉身如被业火焚烧,连五脏六腑都在随之煎熬。
他原本白若玉色的皮肤,变得绯红滚烫,青筋血管突出爆起,如斯清俊般个人物,竟显出三分狰狞味道,妖物附体一般,仿佛不知何时,那妖物便会破壳而出,彻底占用这肉身。
唐小荷看他这样子,以为他是中了热毒,便跑到外面打来整整一盆的凉井水,又将锦帕打湿,爬到榻上,倾身过去,想给他敷一下额头。
宋鹤卿本就隐忍到了极致,此刻鼻尖嗅到幽渺女儿香,额上还贴来一只柔软香腻的小手,体内气血顷时波涛翻涌,逼得他险些呕出一口鲜血,差点走火入魔。
他睁开双目,通红眼眸死死瞪着唐小荷,从齿间挤出两个沉若万斤的字:“走开。”
唐小荷愣了,懵懵道:“我走哪去?”
宋鹤卿夺过她手中帕子,将她一把推下床,怒喝道:“去哪都行,总之不要和我共处一室,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再看下去,他怕他……
唐小荷被他猛地一推,险些摔个踉跄,还没弄清宋鹤卿为何这样,汹涌的委屈便袭上心头,脚一跺口快道:“好啊!不看就不看!你以为我很想照顾你很想看你吗?宋鹤卿你别太伤人心了!”
她转身便冲向殿门,连头都未回一下。
随着轰然一声摔门而出,宋鹤卿面上的狠意,也逐渐变为浓烈的愧疚与委屈。
他将残留她肤上香气的锦帕放到鼻下,拼命嗅着,一遍遍地哽咽呼唤:“唐小荷,唐小荷……”
如果是你个女子该有多好,如果你是个女子该有多好。
可如果是女子,他今晚便更不能在她面前失态,否则他会记恨自己一辈子。
……
偏殿中,唐小荷气得边哭办骂,但等冷静下来,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担心宋鹤卿。
她这偏殿说是偏殿,其实更像是耳房,和主殿仅一墙之隔,主殿有点风吹草动,偏殿听得一清二楚。
在她刚回偏殿时,主殿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慢慢的,便响起了男子压抑而急促的喘息声,时快时慢,似乎很痛苦,像在受重刑折磨。
唐小荷揪紧了心肠,觉得自己不该冲动跑出来的,现在留那家伙一个人在那边,万一毒发死了过去该怎么办,死过去了也就算了,关键死过去皇帝老子找她要交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