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惟夏的声音原来越小。
刺探别人的阴暗秘密总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情。
不过，秦牧川倒是没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他泰然自若地抬起身子，离开温惟夏可触碰的范围，靠在另一侧墙壁上，双手交叠，好整以暇看着她。
“温惟夏，你好像只会在可怜我的时候，才会向我靠近。”
“当然不是。”温惟夏下意识反驳。
可转念一想，她确实是被李阿姨说的话触动，才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地上楼，只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如果说她完全没有类似“怜悯”的情绪，那也是不可信的，但这不该用“可怜”来形容。
对面的秦牧川没有说话，噙着黑眸犹自望着她，眼神破碎，唇角微勾，像在自嘲。
见他这副模样，温惟夏内心没来由地升腾起一阵怒火。
“如果这样就算可怜的话，那就是吧。”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秦牧川神色一凛，放下手臂：“你说什么？”
“我也不是谁都会可怜的。”温惟夏跳下玄关柜，上前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
“从温家变故开始，我就已经丧失可怜其他人的能力了，关于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吗？我只对自己好，和你结婚，和你离婚，都是我经过思考、趋利避害的选择。”
“这样的我，怎么会可怜别人呢？可是，在听到李阿姨说的话之后，我心里真的很难过，也很后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曾了解你的过去，也从来没有探听你的真实想法。”
温惟夏情绪堆叠，眼角泛起酸意，连眼前也模糊一片，光源化为一个六边形的白点，挡住了她看向秦牧川的视线，现在这样的自己，一定很不好看。
她下意识想要转身，却被秦牧川紧紧箍住腰身。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他声音嘶哑着，“我只是不希望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可怜，也不想看到你难过。”
“那你这段时间还一直生我的气，不理我。”温惟夏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子埋怨道。
秦牧川顿了两秒，如果不是之前的“示弱”建议让他尝到了甜头，他才不会听从Frank的建议，故意冷落温惟夏。
“我没有生你的气。”
“嗯？”
“是Frank给了我建议，让我暂时冷落你一阵子，他说，只有这样，你才会更珍惜我。”秦牧川坦白。
周遭空气瞬间一凝。
温惟夏此前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偏偏没有想到是这一种。
“Frank，他结婚了吗？”她问
“没有。”
“那他有女朋友吗？”
秦牧川继续摇头：“现在没有，之前有过几任，不过都没能走到最后。”
“既然如此，你一个有女朋友且感情还算稳定的人，为什么要听他一个留不住女朋友的人的建议？”温惟夏眨眨眼，诚恳地说。
秦牧川哑然。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一时无法反驳。
看着秦牧川吃瘪的模样，温惟夏忍不住笑了，他作为一个在别人眼里无比强大、无比成熟的存在，却根本不会处理感情问题，反差大到让人觉得很可爱。
“给我讲讲吧，你过去的事情，李阿姨只和我说了个大概，但我想更了解你。”一笑完毕，温惟夏轻轻环住秦牧川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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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电视正在播放当季热播的电视剧。
但音量却调得很小，光影交错间，床边相依而靠的人咬耳低语，在淡黄色的床头投出一片阴影。
“哥哥出车祸之后，变得体弱多病，他的性格也因此大变，我很难过，也时常在想，为什么出车祸的不是我，对他充满了愧疚，可我对他越好，他就越讨厌我……甚至频繁污蔑我。”
“后来，我随身携带录音笔，录到了所谓真相，可是，父母根本没有为我洗刷冤屈的念头，只会对我露出惊恐的表情，说我心机太重……小时候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懂了，打骂我会让哥哥开心，贬低我才是他们追求的公平，因为，秦牧轩身体的伤害无法挽回。”
“我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平庸的孩子，只有这样，别人在看到我和哥哥时，就能将目光更多放在哥哥身上，他们会说，小川虽然身体好，但是没有小轩聪明，看到哥哥发自内心的高兴，我也甘愿，可是，到了高中，我改变了想法，决定好好读书。”
说到这里，秦牧川抚摸着温惟夏的头发，停顿了一下。
“在我开始常年霸占学校光荣榜之后，哥哥身上的光彻底湮灭了，母亲骂我是野心家、白眼狼，那时候，我就坐在车后座，看副驾驶的父亲在教哥哥开车，我听着妈妈的谩骂，心底涌上的不是不甘，而是羡慕，明明我刚成年就拿到了驾照，父亲却从来没有指导过我。”
温惟夏听到这里，眼睛泛上湿意，她安慰性质地捏了捏秦牧川的手。
当时的秦牧川该有多么绝望啊。
车前座和车后座，完全是两个世界，就像天堂和地狱，一个欢快地笑着，一个悲悯地哭着。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他们觉得我会争抢哥哥的东西，所以将我扔到了西江，可事实证明，秦牧轩没有商业天赋，爷爷将我接了回来，让我接手盛秦。”
“这一动作更加坐实了他们口中的‘争抢’，他们一定恨透了我，但是，我却反而希望他们恨我，心怀恨意也是一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