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 手上有条不紊地为孟烟戴上一只珠钗，“奴婢来宫中不久，没有机会伺候太妃娘娘们，这几年来, 姑娘您是第一个, 后宫中如今没有一位娘娘, 好些时候没有编过发髻，奴婢都有些手生了。”
的确。
这后宫之中已经许多年没有过新人了。
焰帝驾崩后，琓帝继位不到三年就也跟着去了，当今陛下在位两年，后宫尚未充盈。
这后宫，就是在琓帝继位后空下来的。
想到琓帝，方才孟烟还有些浮躁的心就定了下去。
她是在琓帝驾崩那夜，被他亲手交给君樾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被陛下这般信任。
陛下生性多疑，和琓帝，当真是大不相同……
孟烟没有说话，但小宫女未曾察觉到她变化的情绪，继续站在她身侧小声说：“当今陛下，奴婢尚且知晓一二，只是，先帝为何不曾娶过妃子呢？听闻早年间，其还是太子之时，府上也没有过一个女子……”
这宫女进宫不久，她口中的先帝，自然就是琓帝了。
她的话，让孟烟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位气质温润的帝王。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垂下了眸子。
“琓帝一心为民，还是太子时，就多次被派出解决各类事宜，很得焰帝器重，想来……也是因为不得空。”
孟烟语气缓缓。
小宫女惊讶：“姑娘竟然连这些都知晓？”
孟烟唇瓣微动，没有回话。
她自然知晓。
因为那些年陪着君琓一道去处置水患灾民解除疫病的，本就是她。
想到那样清雅绝尘的人物，如今却已经深埋于地下，孟烟眉心蹙起，心里只觉得郁积了些什么，难以从这情绪中缓过神。
就在下一瞬，身侧站着的宫女忽而低呼一声，转而害怕地低头跪下，脸色白得吓人。
“陛下……”
孟烟下意识抬眸，正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铜镜中的身影。
君樾悄然站在一侧，一张脸沉下时气势十足。
宫女害怕地低着头，周身都带着害怕恐惧的气息。
她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也敢谈论先帝种种。
陛下若是一个不高兴，此刻便能要了她的脑袋。
孟烟眼瞧着君樾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她正欲站起身行礼，那人忽而就抬手，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她的肩膀。
威压极强的君王不曾垂下头看一眼跪在脚边的宫女，狭长双眸看着镜中已经梳妆打扮好了的女子，眼中瞬时闪过一抹什么。
殿内一时无言。
孟烟起身，和那宫女一道去屏风后换上衣裙。
是为今夜宴席准备的衣物，自然不像平时她的衣裳那般好穿，孟烟微微抬起手，任由宫女在自己身后系上繁复的细绳。
君樾就站在屏风外，小宫女刚才被吓得不轻，此时自然也不敢说话了，只乖乖站在身侧为她整理服饰。
殿内一片安静，孟烟微微闭上眼，在心里和系统说起话来。
“你好似说过这只是一个话本中的世界，那我死后……接着又发生了什么？”
0371立即回应：【这个世界中没有女主，男主到临死前都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但是……】
“但是？”
0371：【后宫里有一个人活到了最后。】
孟烟：“嗯？”
0371：【是您的妹妹，孟语。】
孟烟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霎时间松了口气。
当初被夜国军队追杀时，她自知自己难以活下去，心中最后还在担忧妹妹的安危。
她与妹妹自幼丧失双亲，相依为命多年，妹妹单纯天真乖巧听话，若是日后有陛下庇佑，她也算是能放下心了。
终于将衣裳穿好，孟烟从屏风后出来时，看到君樾仍然站在原地。
帝王明黄色龙袍极其有存在感，他站在方才孟烟身后的位置，铜镜中映出些许他的衣袍，孟烟朝他行了一礼，站定后，看到他朝着自己身后的小宫女微动了一下手腕。
小宫女如释重负，赶忙逃也似的出去了。
出去后，还不忘为他们二人关上了殿门。
孟烟意识到君樾应当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她于是垂着头乖乖站在原地。
“今夜宴席后，不出意外你会在他身边留下，届时，应当做什么，你心中应当知晓。”
事成。
她带着密信回到宫中。
事败。
她被关押处死也不能提到君樾。
孟烟了然。
“属下定会尽全力拿回密信，若是不慎被抓，也不会说出与陛下有关的任何事。”
她自觉这个回答没有一丝不对。
但君樾却皱起了眉。
他眼底染上些许燥意，“你是皇兄留给我的人，我定然不会让你出事，若是有意外，立即求救便好。”
玄卫军之中有互相求救的信号弹，作为玄卫军统领，孟烟有能够直接向君樾传消息的权力。
她眸底稍稍映出一些诧异，但因为低着头，并没有让君樾看到。
君樾见她几乎没什么反应，于是那一抹燥意更甚，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到殿外传来李公公压低了的声音。
“陛下，宴席就要开始了。”
君樾手指微动，垂头看了一眼女子艳红的裙摆，转身打开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