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微颤,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牵着自己的月沉,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时,却只瞧见了她略显欢快的笑容。
…
与来时不同,回京时天气凉爽,这样的天气沈昭也觉得舒坦,她被月沉半抱在怀里,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
回到京中后,沈昭最先注意到了空中飘着的落叶,枯叶从枝头落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接着飘落到地面,沈昭的视线随即收回。
京中各处倒还和从前一样,早在临行前半月,便已向京中传了消息,凤弦宫与建章宫都已经里里外外清扫过。
王上与王妃先去了凤弦宫,没一会儿凤弦宫就恢复了先前热闹的模样。
月沉先前在避暑山庄也处理了不少奏折,只是更多杂事都堆积在建章宫,即使舟车劳顿,但是回来之后他依旧去了建章宫批奏折。
殿中此时没剩下多少人,宫女太监做着杂物,沈昭如往日一般靠在软榻上,她青丝披散,发髻上只戴着一只简单的簪子,素净恍如未施粉黛。
傅允书端了一碟桃花糕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沈昭正半趴在案上写字,她从前便爱练字,往日同他们一道在书房中学习时,执笔最多的便是她。
傅允书走了两步过去,将桃花糕轻轻放在一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沈昭在写的内容,看清之后,就忍不住皱眉半眯起了眼。
他向来上挑着的眼睛此刻带了些低垂的弧度,浓黑睫羽闪了闪,开口间声音听不出情绪。
“写给阿姐?”
沈昭在写的,是一封要寄给傅娴的信。
信上字体漂亮而柔和,带着让人熟悉的感觉,傅允书垂眼多看了两下,但却没有看她提到过自己一句。
他心头微顿,抿住唇没有说话,眼眸瞧着已将信写完的沈昭,轻轻问:“为何好好的想起来要给她写信?”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就算是不远处还有宫女和太监在做事,也听不清他说的内容,远远看起来,倒像是王妃正在考这侍卫什么知识。
沈昭手指很稳,她笔尖流畅地写完最后署名,才微微抬头看他。
“来了谷中许久,也有些思念阿娴了。”
她的眉眼也垂着,只听她开口说话,傅允书便能猜到她的意思。
哪里是思念嫡姐,不过是想要写封信回去,为他报个平安。
傅允书一路来谷中都被安排妥当,他不信这其中只有友人的手笔,只是如今他人在谷中,听不到傅尚书的大道理。
他在心内叹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某处柔软得很。
沈昭的声音也很温和,这是来的这些日子里,傅允书最能体会到的。
阿昭变得温柔了,这样的温和背后,是一些只存在于心里的安全感。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傅允书心知肚明,是那个传闻中暴力肆虐的谷中王,让沈昭有了这样的底气。
“不写这封信不太合适,有劳你帮我寄过去了。”
傅允书不喜欢阿昭如今待他的态度,客气疏离不说,仿佛他们二人只是王妃与侍卫的关系。
他的不高兴仿佛表现在脸上,让沈昭都不能装作看不见,她微微皱眉,以为傅允书是不愿意将这封信寄回去,她顿时也不高兴了。
“若是这信未能按时到达阿娴手上,那你便一同回去吧。”
显然是真的对他不满意了。
傅允书哪里还能顾得上自己那些微的情绪,他脸上神情瞬间变得焦急,唇瓣开开合合想要说一些哄人的话,却只来得及说了句:“阿昭……”
“娘娘,王上来了。”
银杏挑开殿门处的纱幔,探头进来道。
沈昭脸上的表情还没有缓和过来,银杏一瞧,立马就皱眉看向她身旁站着的高大侍卫。
“你又做什么让娘娘不高兴了?”
银杏算得上是这凤弦宫的管事,凤弦宫的宫人个个都叫她省心,只有这个当初受了伤才过来的侍卫,听不懂命令也做不好事,要不是他在王妃娘娘面前得了脸,自己早便将他赶出去了!
银杏在心中这般想着,便听沈昭站起身冷淡着声音,缓缓道:“莫要管他,我找他有旁的事做。”
银杏一撇嘴,跟上沈昭一道出去,只留下傅允书一个人站在原地,不远处的几个宫人都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但傅允书却仿佛没有看见。
过了好一会,他才微微抬手,将沈昭包好了的信轻轻拿在手里。
他的眼睛是上挑的眼型,见过他的人都称赞像锐利的狐狸眼,只是此刻,却像是一只惹了主人不快的无辜狗狗。
他是个没用的东西。
只会让阿昭不高兴。
…
天色渐渐暗了。
仿若蒙上一层乌罩的天际,即将收回最后一缕光亮,驾马而来的侍卫长紧紧拉住缰绳,马蹄腾空飞扬,一阵战马嘶鸣后,侍卫长翻身下马,快走几步到了正在擦拭着箭羽的月献面前。
“王爷,王上与娘娘傍晚便已经到了京中,如今已然全部安置好了。”
月献的手一顿,他的眼眸中闪着难以看清的意味,抬手举弓搭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一道刺耳的公鹿鸣叫声紧接着划破猎场,侍卫将那只鹿提过来时,只看到王爷驾马疾驰的背影。
一个夏日未见过沈昭,月献心里难以言喻的心思却丝毫没有消退,他骑在马上感受着耳边风声的同时,一颗心却跳得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