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无忧目瞪口呆,不死心道:“难道你就不能主动点,在这事没往官家那递去,就先发制人拒绝了?”
秦恪定定道:“你不是盼着我与她和离么?不正好如愿?”
蓟无忧闻言,一口气噎在喉间不上不下。
秦恪忽叹:“这事,既是太子开口,想来我父亲已同意,由不得我拒绝,只怕跟着就会向官家请旨,听天由命吧,蓟二公子,天凉,还请回吧。”
蓟无忧失魂落魄,最后是怎么走回家的也不知,秦恪目送蓟无忧走后,脸色跟着就阴沉了下来,站在原地好一会也没进府,转身上马离去。
——
子夜时分,大雪漫天。
蓟无雍站在廊下,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内,沉默着。
婢女端来一碗热粥,微微福了福身道:“二公子从回来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也不睡,这如何是好……”
蓟无雍接过托盘,微微扬了扬下巴:“我送进去,你先下去。”
蓟无忧伏在案几前,还在提笔挥写,桌边散乱着揉成一团一团废弃的纸。
蓟无雍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见得纸团中夹着一张信封,上面写着:绥绥亲启。
他随手拿起一团纸欲展开,蓟无忧飞快地将笔一扔,红着眼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稀里哗啦扯成碎屑。
“既然做好打算,写这些做什么?”
蓟无忧神情木木,默默将桌上的纸全数撕进纸篓里,眼睛慢慢闭上:“明日,大哥陪我去司徒家吧。”
声音带着鼻音,压抑着丝丝委屈不敢表露。
“想好了?”
“在大哥心中,我很无用吧。”蓟无忧心头钝痛,苦涩道,“与司徒家结亲,对大哥有助益,也能为她解围,似乎,我就这点用处了。”
蓟无雍神情微动,声音难得温和:“大哥首先看重的是司徒家四娘子的为人,若你实在不喜,大哥不会强求。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
“可你们都希望我娶四娘子对吗?你们都知道将李绥绥抛出来,我没得选,是不是?”
蓟无忧狠狠咬着唇,声音已然哽咽:“我第一次看到她,就喜欢上她了,我明明知道她已经嫁了人,还是忍不住围着她转,就算,只是朋友也好……就算,她只是利用我也好,我就想看着她开心的笑,我……我是真心想护着她,我自不量力,可我心甘情愿,她,都不愿意再见我……”
“既然你心里明白,那我也不劝你。”蓟无雍把粥推到他面前,“吃了,好好休息,明日我陪你去,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去丢人。”
“大哥。”蓟无忧叫住他,忍着鼻尖的酸楚,却克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你会帮她对吗?你是不是对她也……”
蓟无雍道:“大哥心中,只有你嫂嫂。”
“饶是大哥愿意出手,若那人是大哥,一定可以帮她解围的,你、你娶她,我不会有异议,我我也不会放不下……”蓟无忧捂着脸,语无伦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蓟无雍朝门外走去,不再看他,只头也不回淡淡道:“大哥,心里只容得下一人。”
——
这深夜,除了枯坐在案后的蓟无忧,还有忙得脚不沾地的秦恪,直到天光微白,才回到水雀的小院。
轻手轻脚翻上床,原本想焐热和再去抱李绥绥,她已翻过身,眼皮半耷拉着看他一眼,囫囵嘟囔了一句,秦恪没听清,凑近时,她眼睛都又闭上了,他在被窝里寻到她的手,睡了一夜还是没焐出点温度,忍不住将其圈进怀里。
李绥绥孕反愈发严重,转辗到下半夜才深睡,此时混沌迷糊,只下意识推了他两把,手又软软垂下。
秦恪摸着她身上厚厚的衣衫道:“你穿这么多睡作甚,难怪睡不暖,我帮你脱了。”
他声音极轻,似想告诉她,又担心将人吵醒,低得几不可闻。
于是被子也没拉开,他就摸上她棉衣的扣子,轻轻解着,自下而上,解到顺位第三颗时,指尖冷不防就碰到某处柔软,秦恪微微一愣,继而飞速解开最后一粒,退掉其中一只袖子时,睡梦中的人已有些不满嘀咕了句:“你烦不烦……”
秦恪将人往身上抱了些许,拉下被她压着的另一只袖子,遂将衣服抛至床尾,功德圆满地圈住只剩一件中衣的李绥绥。
她被小折腾了下,当下一得安静又偎到温暖,神情舒展睡得更加踏实。
秦恪心里有事,至此也没什么睡意,半垂着眸子凝视着怀里的人,脑子又渐渐放空,李绥绥睡得沉,纤浓的长睫像两片鸦羽,盖住因睡眠不佳留在眼下的淡淡乌青,也掩去了对着他时常来常往的锋芒。
都说她眼睛生得好,眼型轮廓虽不算柔和,但眼尾挑着的弧度总是勾人,瞳仁如是美玉荧光,可他嫌弃里间透着的心思太重,所以,相较之下他喜欢看她的眉毛,不似京都里女儿家时兴的细弯眉,只如浓淡得宜的水墨丹青一笔,修长清隽,从小时候起便是这样,只是那时她私下里性子骄纵,活活一头耀武扬威的小狮子,眉梢总是扬得高,英气凛凛。
而今,那张扬的眉峰,被她满脑沉甸甸的算计越压越低,倔强而冷沉。
秦恪看了一会,视线慢慢下移,移至那软嫩泛粉的小嘴巴时,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却再是挪之不开,他又不是个柳下惠,然后温香软玉在怀,不心猿意马一番……好像有失男人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