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深深地望着她,笑意浮上唇边:“你不是都知道,我如何迷恋于你美色,怕是我伺候不周,让你还有闲情出去找人解寂寞,今日,都补偿于你……”
李绥绥被自己话给噎得如鲠在喉,抵制不及,正欲发作,忽的又想到了什么,握紧的手又松开,只侧头看向一边,淡淡地道:“你快些完事,我困了。”
她一双眉眼生得艳丽传情,即便蹙眉生冷,也带着七分妩媚,连她紧咬的唇,都溢出丝丝性感。
秦恪温柔地吻向她眼角,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三分低哑:“你这般模样,若不说话,倒是让人怜惜得紧,夫君会好好疼爱你……”
李绥绥闭眼,再不想多言。
难得她如此乖顺,秦恪自不再客气,于是靡靡旖旎,缠至更深夜漏亦未休。
李绥绥昏睡去又被折腾醒,几番如此,迷糊间已然听见五更鼓打,内心一阵崩溃,却发现连推他的力气也无。
秦恪临走之时,还在她唇上啃噬一番,一脸子的精神抖擞,一腔调的极尽暧昧:“为夫表现可还满意?恩?乖乖在家等着,晚上为夫自来宠你……”
李绥绥很想一刀子戳过去,可她就一把嘴刀子,于是她翻了个白眼,哑着干涸的嗓门道:“真是辛苦你耕耘一场……可终将颗粒无收……”
秦恪略略一滞,唇角又慢慢挂上笑意:“无妨,你敢有,我也不敢要,若想要子嗣,哪个女人不能生?”
说罢,怡然自得地出了门去。
此时,天光不过鱼肚白,秦恪从不在这里过完整夜,每次完事,或早或晚,他都会去隔壁暖阁睡,或者,去他的某处温柔乡。
李绥绥劳形苦心,精疲力倦,却再无睡意,慢慢侧身翻坐起来,轻唤了声“绿芜。”
绿芜应声进门,一眼触及,正在披外衫的李绥绥,从颈项一路往下,全然一片暧昧红痕,顿时脸颊如火烧,只唤了声“殿下”,声音已哽咽。
“弄点热水来,我泡会,再准备点吃的。”李绥绥声音有气无力,慢腾腾翻下床,走至桌前倒了杯水。
“我给殿下换些热茶。”绿芜皱着眉,想上前拿下她手里的杯子。
李绥绥摆摆手:“去吧,无事。”
一身筋骨皆酸疼,李绥绥跌坐在椅子上,微微有些出神,直到把自己放进温热的水中,方觉全身疏散,恍恍惚惚似又睡着了过去。
李绥绥又做梦了。
梦见那时她四岁,躲在紫宸殿的门帘之后,看见官家气度恢弘,八面威风,在文武百官面前指点江山,何其魄力十足。
父亲的形象,高大伟岸,巍峨如山,他是位君临天下的王者。
她幼小的心,震动不已,许是仰慕,许是崇拜,她央着官家,要同皇子们一道入南书房。
官家笑她:你这般小点,认识几个大字呀?
她认真的掰着手指数着:千字文,百家姓,训蒙文都已通读,少说数千字了,父亲,可有资格入学了?
官家问她:为何要同兄长们一道读书呢。
她答:父亲驰骋朝野很是威风,绥绥喜欢,绥绥也想这般威风。
官家眉眼皆笑,心花怒放。
时光斗转,她十岁那年,北路大旱,烈日当空。
祭天台上,她立于官家身侧,看着官家为民祈雨祈福,官家面色庄重肃穆,字句铿锵,她身躯绷得笔直,正容屏气,她和他站在同一位置,俯看世间,接受万民膜拜。
她一动不敢动,微微抬手,也会迎来别人探究的目光。
那时,她方才明白,这皇冠有多耀眼,便有多沉重。
北路那场大旱,带走了一地生机,也好似带走了她所有恩宠,隔年,她的阿娘自缢,死于不耻,她痛心疾首,爱而生恨,她不明白,官家如此宠爱阿娘,阿娘为何会做对不起他的事,紧跟着沸沸扬扬地流言,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耳中。
说俞娘娘如何与人私通,说李绥绥未足月就出生,说俞娘娘怕是在宫外就开始与人苟且。那时,她因太得官家欢心,惹的一身妒忌,似也在此爆发了,她的锦绣辉煌,从高处急速坠落,她被踩得一无是处,人心冷暖体验了个十成十。
诋毁她是野种的话,官家自然不信,可还是抵不住流言,验血以证,答案是肯定的,只是,李绥绥洗了冤屈,却凉了心。
不知从哪日开始,他会因着她一支箭未中红心而发怒,会因着她课间走神而斥责,会因着她答不上一篇策论而摔书,会因着她送去多加了糖的酥酪而砸碗,会因着……任何任何,微小的事,迁怒于她。
她明白,有些爱生了隔阂,他也很痛。
她想着时间可以磨平这一切,她可以更努力,她还可以博得官家的欢心。
可官家愈渐的冷漠,好似一把利刃,慢慢地一点点深钳入心。
好在,那时她还有秦邈,不离不弃,安慰于她左右,接受她每一次的暴风骤雨,接受她濒临崩溃的大哭谩骂。
又从何时变得更不一样了……
李绥绥的梦境变得凌乱,黑暗中,惊雷电绕,一声声,一道道,好似全劈在她身,哭喊,喘息,颤抖,肆无忌惮的笑声,她如坠深渊,再也回不去了……她站在宣德门外,狂风暴雨全砸在她身上,冲走了她最后的坚持……
李绥绥全身哆嗦,似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