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明苦笑，“自然是想教他识字的，只是被我拖累了。”
他若是不继续科举，照原本的打算去镇上干活，攒钱就送小禾去私塾。
云竹：……是她欠考虑了。
整个村都没几家能供养的起读书人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太阳就落山了。
顾老爹和顾大哥从地里回来，腿上沾的全是泥。
“爹，大哥，你们回来了？”
顾清明从房里出来，帮着打水给爷俩冲泥。
瞧他精神头不错，顾老爹很是高兴，“稻谷长势不错，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他琢磨着，家里五亩田打下的粮，刨去口粮和税费，再扣掉育苗沤肥的成本，约莫能进账七两左右。
留五两银子预备着二儿子的药钱，剩下的足够送小禾去上私塾了。
只是家里生活要紧巴些。
他们倒是习惯了，就是苦了云竹这孩子，从进他们家门开始，就过不上舒心日子。
如今田里的活不重，饭食吃得就简单。
没了婚宴剩的肉菜，不过就是用一点点猪油炒了青南瓜丝，腌了点辣椒，再配上几个馒头罢了。
就这，还是顾老爹看在云竹的份上让弄的，不然一锅稀饭就罢了。
由此，云竹终于对顾家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自打她进门就一直有事，还没正式打量过顾家。
三间正屋，左边是他们住的，中间充作堂屋，右边是顾老爹的住处。两间厢房，大哥和小妹一人一间。
灶房后有个菜园子，再旁边有个茅房，余下便什么都没了。
且三间正屋初看敞亮，如今细细打量才发现屋顶墙面隐隐有开裂，糊窗纸都是破的。
忽略掉顾家人的好颜值，才发觉全家除了她身上穿的衣裳都是补丁叠补丁。
唉，这条件比之郑家还不如。
一时间，云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科举的事了。
顾老爹和顾大哥都在盘算送小禾去读书的事，这事今个儿他们在田里商量了许久，只是如今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他们家条件摆在这，小禾去读书，老二就得在家里，甚至连药钱都得削减些。
掌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他们的至亲，两人心里挣扎的很。
对这些事一无所觉的白露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沉默，见云竹神情有些飘忽便开口问她。
“二嫂，你怎么了？”
“啊？我……”云竹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感觉腿上被顾清明轻轻拍了下，话头也被接过去。
“爹，大哥，小妹，我有话要说。”
顾清明态度郑重，其余人看过去，顾老爹颔首，“你说。”
这个二儿子在家里很少发表意见，向来是一副怎么都行的样子。
老妻还在时，时常担忧他的性子。他们总觉得，这孩子若是身子不好，怕是早就找座山钻进去当道士了。
如今娶了妻倒是有了长进，顾老爹愈发觉得云竹这个儿媳妇娶的好。
“我想，我想继续科举。”
这话说的艰涩，顾清明闭了眼，不敢看众人，尤其是懵懂的小禾。
堂屋里沉默下来。
粗瓷碗落在木桌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云竹听见顾老爹抖着声音问他，“真想好了？”
这次顾清明回答的干脆果决，“想好了。”
顾老爹扭头看大儿子，“立春，你是咋想的？”
顾清明静静等待着，表面平静无波，只有被他在桌下抓着手的云竹才知道他心里有多不平静。
但这是没法子的事，这些年顾清明占用的公中资源实在太多了，小禾又到了年纪。
如果这一回顾大哥想帮自己的儿子，云竹他们无话可说，只有念着顾大哥好的份。
“考吧。”
顾老爹情不自禁的提高音量，“立春！”
顾大哥笑了，“小禾还小，还能再等两年。只是老二，你心里得有谱。”
一直供下去是不可能的，他总要为他的儿女打算。
“是。”顾清明起身，郑重向顾大哥行礼。
顾大哥坐在位置上坦然受了这一礼。
顾老爹长叹一声，眼底却是满意与怀念。
兄友弟恭是兴家之象，再没有什么不好的，只可惜老婆子看不到了。
云竹同样起身，对着顾大哥行礼，如今她和顾清明是一体的，顾大哥于他们有恩。
大人们郑重其事的样子让两个孩子不明所以，小禾趴在白露耳边，大声说悄悄话，“姑姑，二叔二婶在干什么？”
童言童语不知愁，丝毫不知读书识字的机会与他擦肩而过。
云竹心里不是滋味，趁着顾老爹他们去逗孩子时悄悄问顾清明，“你可知私塾要多少银子？”
“一月六十文，怎么了？”
云竹一喜，笑开了，“我手里有一两五钱！”
她盘算着小禾去私塾不过是先识字，笔墨之类的可以用顾清明的，应该花不了多少银子。
顾清明却不赞同，“那是你的嫁妆银子。”
云竹白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直接扬声跟顾老爹和大哥他们商量。
谁料他们都不同意，“没有用你的银子的说法。”
云竹熟练的捂眼角，“爹，大哥，你们是不把我当一家人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