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丫领着婢女行礼，随后各自忙碌去了。
顾清明洗漱过换了衣裳，又吃了点热食，整个人的精神好了许多。
“冯先生那边……”
云竹白他一眼，“等你想起来得啥时候？放心吧，早送过去了。”
恰有冯浮院里的丫头来回话，说是大夫道冯先生身体无碍，只是有些疲累，好生休息几日即可。
云竹听完，将人打发下去。
顾清明起身去拉她的手，“娘子事事周全。”
云竹哼一声，“别说这些没用的，可吃饱喝足了？咱们来算算账！”
这茬是绕不过去了。
她道：“说说吧，在外面这么久，都干啥了？”
提起这个，顾清明正了脸色，“这两月基本把崇州所辖之地走了一遍。”
“如何？”
一时间，顾清明不知从何说起，他问云竹，“娘子可知乡下百姓一日几餐，主食为何？”
不等云竹说话，一旁吃饭的馒头举手抢答。
“宝宝知道，一天吃三餐，主食吃……吃大米饭！”
顾清明笑着摇头。
馒头摸摸后脑勺，“嗳？那，吃馒头和肉肉菜菜！”
顾清明摇头，摸摸他的脑袋，“不是哦。”
百姓一日至多吃两餐，甚至有不少人家只食一顿，饿了就喝水或是嚼草茎。
主食既不是米也非面，最常吃的就是玉米，其次就是红稗、燕麦、小米、荞麦等粗粮。
饱腹都难，更遑论荤腥。
馒头张着小嘴，愕然，“他们都饿肚子吗？好可怜。”
云竹也有些惊讶，她虽猜一天吃三顿的人家少，但想着起码也能一日两食。
不至于吃的多好，但起码吃个半饱总有吧？
上下河村里就是这样。
却不想，此处百姓如此艰难，尚达不到温饱的程度。
她有个疑问，“按说崇州气候合适，水稻一年两熟，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产量极低？”
顾清明叹息，“不止产量低，可用耕地也少。”
崇州山多田少，土地贫瘠，虽然百姓终日勤馁，但是收成非常微薄。
再一个就是缺水。
崇州降水分配不均且不稳定，稍有干旱则造成颗粒无收。
他亲眼见两个村子因争水而打起来，若非及时制止，少不得要出人命。
“冯先生询问村正，得知十里八乡年年都有因争水送命的。”
云竹大惊，“这……”
来时读地理志，只知崇州贫苦，却不想落到百姓身上却是如此残酷。
顾清明叹了口气，继续道：“除此之外，崇州还缺布。”
他与冯先生曾路过一村借宿，那家男主人招待了他们，并到灶房去吩咐女主人做饭。
等饭菜上桌，却不见女主人。
顾清明本以为是男主人顾忌他们，没叫女主人上桌，特意说了句一起吃吧。
不料男主人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他家光着屁股的，四五岁上下的小男孩叫出声，“娘没有衣服，不来吃。”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缘由。
顾清明吃惊，与冯先生面面相觑。
追问下才知，男主人身上穿着的是他们家唯一完整的衣裳。
男子操着一口土话，声音平静，“不止我们家，乡下人都这样，家里有一两件完好的衣裳，谁出门给谁穿。”
次日从这家告辞，两人一路到别村，见村人正在田里插秧，细看之下才发现田中农人皆光着身子。
上前相问，农人回道：“衣物珍贵，做活容易将布料磨烂，索性不穿。”
闻言，馒头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唔……”
云竹倒是猜到缘由。
方才说了崇州山多地少，粮食产出不足导致百姓在饿肚子。
那在这种情况下，百姓会想方设法的多种粮食，并没有多少余地种植棉麻。
云竹这下知道了顾清明为何一直在外，迟迟不归了。
她叹口气，细数，“缺粮、缺水、缺布，这崇州就没点值得称道的地方？”
馒头跟着问，“爹，有吗？”
看着母子俩脸上同出一辙的好奇，顾清明笑道：“还真有。”
崇州虽苦，但胜在气候好，很适合水果和茶叶的生长。
“咱们刚来时吃的红桃好吃吧？”
馒头咂咂嘴，还记得那个味道，“好吃。”
“跟红桃一般好吃的还有枇杷、猕猴桃和甜枣。”
“爹，这些水果在哪里呀？”
顾清明摊手，“都是在野外碰到的，没见百姓正式种植。”
这也正常，水果毕竟不饱腹，吃了就是甜个嘴。
本地卖不出价，又因道路不通，运不到外地去。
“所以，崇州的劣势还得再加一条——交通不便。”
云竹拍拍顾清明的肩，“改变崇州，任重而道远啊。”
馒头眨巴着眼睛，小胖手合十作揖，“爹爹加油，帮帮他们。”
“会的。”顾清明郑重回答。
虽然他出身农家，但也没挨过饿，更没有衣不蔽体过。
这段时间走访村落，所见种种，叫他着实有些难受。
久没相见，一家三口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天就暗了下去。
顾清明还想写改造崇州的计划，被云竹打断，压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