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下包老头夫妻和小花，她怀里又抱着大哥的儿子旺春。
小花跟她娘说：“迎春年纪大了，也该送去官学正经学点东西。”
包老太下意识想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学个屁。
但随即想到外孙女从学堂得了猪仔，还有儿媳被选上当老师的事，琢磨出点意思来。
忍不住嘀咕，“这世道倒是奇怪了，从前女娃哪有这么多事，在家老老实实干活，到年纪叫爹娘说个亲，嫁到人家去生个儿子，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现在，又是到厂里上班赚钱，又是到官学读书认字的。
真是……
这才多长时间，竟全然跟从前不一样了。
小花笑着问她，“那您老是觉得哪样好啊？”
包老太瞥她一眼，她也是有闺女的人，自然是觉得现在好。
“你以为我不想送啊，那不是家里没银子么，现在好了，你哥哥有个正经收入，过不久你嫂子也能往家里拿银子，再攒一攒就给送去。”
小花说：“听说官学马上就要招生了，这报名的一回比一回多，还是抓紧点好，要是家里钱不够，我手里还有点。”
包老太瞪她，“你手里有啥银子，留着给萍萍买东西吧。”
闺女上头还有个婆婆呢，手里就算有钱，那也是小心翼翼攒下来的，不容易。
小花满脸笑，“我婆婆脾性好，成亲那会定下的规矩到现在也没改，赚的多少都是交那么些，现在萍儿她爹赚的多了，都交给我收着，我这手里宽裕许多。”
也不止王老二赚的，荔枝厂经常派一些杂活出来，她常去干，也赚了点。
一个人过的好与不好，眼里是骗不了人的。
包老太瞧着自家闺女满眼都是舒心，忍不住笑着嘀咕，“你呀，倒是好命。”
小花挪了两下，挨着她坐，“也是爹娘为我操心，给我找的人家好。”
她作为妹子虽然比她哥早成亲，聘金也被拿去给她哥娶媳妇了。
但这也是没法子，村里都是这种模式。
其他的她爹娘倒没亏着她，给她选的王家那也是仔仔细细从许多家里挑出来的。
要的聘金也不算多，加上家里的存银堪堪够给她哥娶媳妇罢了。
等嫁过去，家里有一口好的都想着给她送去。
她哥也常去瞧她，就怕她在王家受欺负。
小花常跟王老二说，她家条件虽不大好，但她算极幸运的了，爹娘兄长都好。
包老头坐在小凳子上，咧嘴笑开。
闺女过的好就行，不枉他到处跑，到处打听。
小花又说：“还有更好的呢。”
包老太看她的手在肚子上摩挲，顿时两眼放光，“这是，这是……”
小花点点头。
得了准话，包老太紧忙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道感谢哪路神仙。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也不是说咱们萍萍不好，就是你只有她一个，到底太少了，前头我还跟你爹说，你年纪不大，咋一直没个动静呢。”
她就怕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亏着闺女的身子了。
“怀了就好，不拘是男是女，萍萍有个伴儿。”
不过她私心里是想叫闺女生个男娃的，也能叫她婆婆开心，待她闺女更好些。
小花哪能不懂，她倒是不在乎。
“萍儿她爹说了，有就生，没有就算，男娃女娃都好。”
包老太啧啧称奇，“你这丫头啊，不得不说是真有福气，得了老二这样的男人。”
能这般想的男人，世间能有几个呦。
“听你这话风，这好消息还没跟你男人说？”
小花道：“日子还短，我也是自己有感觉，等过段日子再说。”
乡下女人过的糙，她又生养过，包老太也没怎么担心，只交代，“你仔细些。”
“哎，我知道。”
娘俩还要继续说，忽听外头传来一阵男人的喝骂声。
“死贱人，甭给老子废话，赶紧拿钱来！”
“……没有……”
“没有？你前头发工钱我可瞧见了，我跟你说林巧娘，你今儿拿不出来，我就把银丫扭去换银子，你想好……啊！”
接着就是一阵桌椅翻到的轰隆声，伴着男人的痛斥和女人的哭声。
“贱人你敢咬我！看我不打死你！”
“……别打，别打我娘！”
“滚开……”
……
“这是？”
从前回娘家的时候可没这样一出，小花惊讶的不行。
包老太习以为常，跟闺女解释。
“隔壁那个娶了个新妇，好姑娘他寻摸不着，不知从哪弄了个带着个丫头的二嫁妇。我见过那妇人，样貌不错也能干，跟你哥一批选上的当工人。
要正经过日子也成，偏包癞子不当人，娶回家还磋磨人。这不，又是回家要银子的。”
小花就问，“要银子干啥啊？”
这话一出，包老头干咳一声，将她怀里的旺春抱走，要出去溜达。
包老太等他俩走了，才不屑的说一句。
“能干啥，养破鞋呗，村尾那个袁寡妇，跟他走的可近呢。”
小花摇头，她同情起隔壁那小媳妇了。
包老太叹气，“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她命不好，给这样的人当了媳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