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明亮，即便屋里熄了蜡烛，屋里还是有些光亮。
顾清明将双手垫在枕头下边，跟云竹说着外面的事。
“锦州的局面比想象中的要糟，已经沦陷了三个县城，起义军越来越多，那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锦州四县，等县城全部攻克，就是州城府衙了。
而府衙完蛋，那些人，怕是就要盯上周遭。
与锦州毗邻的幽州，自然首当其冲。
就算起义军还没到，但逃亡的灾民越来越多，都在往幽州赶。
“不是说大军就要到了么？”
“是啊，这回来的还算相熟呢。”
“熟人？咱们认识？”
云竹一愣，他们在京城居住时没认识多少人。
主要是顾清明官职低，出身又普通，与家里来往的都是跟他们同阶层的，高门大户可不屑认识他们这等小门小户的。
要说唯一不同的，那就是傅家了。
傅寒那人欣赏顾清明，先是他们两个相交，接着他们救了傅家女孩有了交集，后来因着弄出许多新鲜事物，走了他家的路子，交集增加。
这么多年下来，云竹还跟傅寒夫人有着通信呢。
也算是朋友了。
顾清明面上露出浅淡笑意，“来的是傅家的人，跟傅寒一辈的，也算跟咱们相识了。”
傅家子弟出息，或是从文或是从武，没有纨绔子。
傅寒传信过来，说是先去锦州，叫他莫慌，他那兄弟是个厉害的，战乱不日可解。
“就快了。”顾清明说：“你和大嫂不是想去看琳姐儿吗？等消停了，我派人护送你们过去。”
一边是朝廷精兵，一边是乌合之众。
顾清明并不需猜测，便已知结果。
云竹心里有些闷闷的，那些乌合之众，里面有的是山匪是强盗是趁机作乱妄图捞好处的，可更多的却是活不下去，想求一条生路的平头百姓。
然而，他们走上这一条路的时候，就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顾清明察觉她的沉默，偏头问，“怎么了？”
云竹摇摇头，“没事。”
如今她也站在朝廷这边，实在没法说什么。
甚至，就算她没有在朝廷这边，又能做什么呢？
唉，何必自寻烦恼呢。
云竹略想了一下，就将之抛之脑后了。
不过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就换了个姿势睡觉了。
家里人对朝廷军队很有信心，因着他们要来的消息，都放松了许多。
然而在等待的时间里，锦州出事了。
起义军们占领三个县城后并未修整太久，很快对最后一个县城发起进攻。
他们里面出了个能言善道的，很会鼓吹人心，攻克县城后吆喝一番，又收拢了不少青壮加入他们一起干。
起义军不傻，他们做到了这个份上，就完全停不下来了。
于是他们搜刮了县城粮食饱餐一顿后，就对府城发起进攻，准备将府城打下来占为己有，当成据点。
也是锦州官员不作为，以至于灾情严重，百姓食不果腹，怨气横生。
一见起义军到来，有百姓自发组织起来，从内打开了城门。
锦州知府没能逃脱，被起义军砍了头。
而知府衙门与布政司极近，起义军一鼓作气，又打到了布政司里，将里面没来及逃走的官员们杀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锦州完全处于瘫痪状态，成了叛军老窝。
消息传到京中，朝野上下齐齐震惊。
永明帝连传三道御令，叫大军务必将叛军清除干净。
他们实在太过胆大妄为，竟然杀了这么多朝廷命官。
被皇帝催促的大军加紧行军，待到达锦州，对叛军悍然发起攻击。
民间恐怖组织和官方正规军在方方面面上，差异都挺大的。
结果毫无悬念，朝廷这边赢了。
锦州战乱解决。
但其他地方还有，于是大军开拔，赶往下一个地点，江泰府。
在小佛堂里待了好几日的顾大嫂终于出来了，面带喜色的跟云竹说：“大军总算过去了，过去好，如此我就安心了。”
她和顾大哥时刻关注着外边的消息，知道大军在锦州打的起义军毫无反手之力。
江泰府那边的起义军尚且不如锦州，想来大军一到就能解危。
顾大嫂心里终于不再那么提心吊胆，逗了滢姐儿许久。
之前她心里藏着事，怕万一走神手上没个轻重，再伤了滢姐儿，便不肯逗她抱她，只每天来瞧上两眼。
今儿顾大嫂抱着滢姐儿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嘴里唤着。
“滢姐儿呀，我是大伯母，来，叫大伯母～”
云竹翻个白眼，“她才多大，能哼唧两声就算给你面儿了。”
说着，滢姐儿还真哼唧了两声。
顾大嫂先确认了她不是饿了拉了，随即喜道：“哎呀，咱们滢姐儿真聪明，知道喊人，往后一准出落的比你小苗姐姐还好。”
云竹就说：“她要能跟小苗一样，我就拜菩萨了。”
在云竹眼里，小苗就是个特别出色的姑娘。
顾大嫂笑得合不拢嘴的，“就是个野丫头罢了，整天在外边跑，得亏她婆婆不嫌弃她。”
前段时间，云竹坐月子，顾大嫂忧心小禾，内宅的事全是小苗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