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急忙忙走过来，一看顾嘉身上乱七八糟的泥水，脸上也有淤青，当场就瞪了过来要教训他。
还是顾父看见了顾嘉使眼色的小动作，稍稍拦住了顾母。
顾嘉慢慢侧过身子，露出身后低着头的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找这里？”
十六岁的少女单薄瘦弱，身上有种淡雅干净的气质，顾嘉一个人就能完完全全挡住她。
她被一家子目光灼灼盯着也没大的反应，只是认真看着皱巴巴的纸条，轻声问着：“请问，是顾远先生和柳颖女士吗？”
顾母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她。
她身上有种独特的静，细看就能发现她和顾嘉的眉眼很像，只是她的眼更圆，眼尾无辜垂着，湿漉漉的让人心软。
淋了雨之后身上皱巴巴的，狼狈无措，安静站在门口的样子让人无端鼻酸。
顾父深深看着她：“对，我是顾远，她是柳颖。”
女孩好像松了口气，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踌躇了一下才介绍着：“我是王瑛…他们说，让我今天来找你们… ”
这将两个家庭混乱纠缠在一起的事情太难开口，顾瑛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沉默地咬住唇。
顾母看到她心口就发颤，她想第一时间去拥抱她的孩子，却听见顾柳如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
“妈妈！我的项链不见了，是不是哥哥又乱翻我房间了，讨厌死了。”
娇惯的少女大大咧咧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提着的小礼服价值不菲，她在转角处骤然停下，和门口的那个少女对上了视线。
她站在灯光辉煌的室内，金光披在她身上像是一层纱，是财富加冕于她的宠爱，而站在门口的少女湿答答，几步之遥，天壤之别。
在场的都认识到了这刺眼的差别，顾嘉慢慢攥紧拳头，莫名愤怒。
顾柳如看着顾瑛那张和顾嘉十分相似的脸，心中难以遏制的惶恐，那两个人不是说给了错的地址吗，怎么还能找过来。
她强撑住一个笑容，亲昵地凑到顾母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妈妈，这是哥哥带回来的新朋友吗？”
顾母眼眶通红，但也没推开她，只是看向顾父。
顾嘉声音低沉：“我在北古街遇到她的，要不是我和萧淮刚好路过，她就被人堵住了。”
剩下的话他没再说出口，但有多危险，他们都能想到。
“爸，你不是说让人去接了吗！”
顾父皱起眉头：“过去的司机说，去接人的时候人已经走了，王家人说她不愿意…”
王家人，顾柳如的指甲狠狠掐住掌心，她偷偷去看过那对夫妇。
她见到了王父的佝偻，王母麻木的眼和皱纹，她不想回去。
在顾家娇生惯养的十六年让她早就不甘心变成那种普通人，连姓氏都要变成随处可见的“王”。
王柳如，她怎么能叫那种名字。
家里的气氛有点沉重，顾柳如调整好表情，看了顾嘉一眼，岔开话题：“哥哥，你脸上怎么这么多伤口？你又打架了？”
顾嘉不自然地挠了挠脸：“嗯…小小地动了下手。”
顾柳如瞥了顾瑛一眼，话里有话：“你都和妈妈说好了不会再打架的，今天还狼狈成这样，是为了什么啊。”
“是为了保护你吗，”她话锋一转，为难地皱起眉头，“爸爸不是让人去接了吗，你要是接受的话会方便很多的，哥哥也不用打破约定了。”
顾瑛静静看了顾柳如一眼，忽的勾出个笑容。
“顾先生，”顾瑛掀起眼帘，目光平静地像是局外人，“我并不知道会有人来接我，没有人跟我说过。”
“他们只给了我这个地址，让我自己过来找。”顾瑛摊开手上皱巴巴的纸条，和已经关机了的手机。
“坐车来江城之后，我迷了路，手机也没电关机了。在那里遇见了这位哥哥，是他主动帮助了我，连累他的这件事，我很抱歉。”
她叫我哥哥哎，顾嘉飘忽了一瞬，对上顾父的视线后马上严肃：“又不是你的错，他们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跑过来，地址还是个错的。”
王家人，是不是对她不好？
她本应该是顾家娇宠的千金，却吃了这样多的苦头，这样安静内敛的性子，不知道小时候受了多少欺负。
顾母心疼，想出言安慰，手边上顾柳如用力拉住她，她看向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又无法忽视她的不安。
顾父上前几步，温和地对顾瑛说：“不用那么生分。那些事我们之后再说，先进来洗个澡换衣服吧，别生病了。”
“对对对对，她淋了雨，得赶快洗个热水澡。”顾嘉抓住顾瑛的手腕，急冲冲带她往楼上走，“我知道你的新房间在哪，我带你去。”
顾瑛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顾柳如：“对了，顾柳如…王妈妈说…”
顾柳如的脸瞬间就变了，她声音尖锐：“你在说什么！”
她一把抓住顾母的手，哭得可怜：“妈妈，你们是不是在背后商量什么了…”
“是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呢…”顾母哄了好几天才把人哄好，见她又哭了起来，受伤的儿子在旁边为难，家里兵荒马乱的，一时间心里生出点微妙的埋怨。
不知道是埋怨顾瑛不该在这时提出王家人，还是埋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