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翻来覆去怎么想都好像有点越界，原想劝劝这小祖宗，看看能不能隔天去学堂的时候送给顾小姐，谁知道他这一劝谢承远甚至打算自个来敲顾家大门。
谢承远要是真来敲顾家大门，明日长安城就不知道该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特别是今日学堂里顾小姐都还说她要同林公子退婚，届时自家主子的名声只怕是要更糟糕，什么缠绵悱恻纠缠不清的故事都能编排出来了。
夏德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谢承远也没说送的是个什么，只是懒散靠在美人榻上转动折扇，右手随意抛掷飞镖，一镖正从夏德脸边划过。
锋利镖片差点就能削断发鬓，自耳边呼啸而过刺进墙三分，少年人嗓音慵懒，却不容置喙：“等日头再往下落些，你就同母亲的婢女一同过去。”
谢承远单腿支地懒散往后一仰，似笑非笑看着夏德：“把东西送到。若出了差错，你就自己在外面找桥洞过夜算了。”
夏德摸着侧脸只能应下，但还是问道：“夫人身边的人和我都去顾府，态度会不会有些明显？”
谢承远漫不经心朝外看去，侧头时压了压眉心，仿佛百无禁忌：“那又如何。”
定平侯府的动向时刻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如此一来只怕是有人要重新衡量顾二小姐的份量。
夏德不知道主子是没顾忌这一点，还是要得就是这方猜测，他只能老实接过东西，被赶着掐着时辰上门，干这偷鸡摸狗的事。
顾瑛眼眸微睁，瞧得夏德一脸急切，眼睛里只差把“祖宗的命令”刻进去了，也就没有为难他，反手将东西藏进袖中，温和笑着：“夫人言重了，不过是同窗之间的玩笑，顾瑛并未往心里去。”
夏德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还是顾二小姐知情达理，温和善良，人面心善，好相处些。
顾瑛话音刚落，后面的顾秋双就已经快步走到那侯府婢女面前，天真般往里头瞧了两眼，眸光闪动。
她后头还跟着顾如曼和三房的两个妹妹，瞧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目光都落在成堆的礼盒上。
侯府婢子不动声色后退了两步，这是哪位小姐这么不知礼数，不请自来便罢了，这眼睛也好生没规矩。
婢女没有理会顾秋双，再次对顾瑛行礼：“既然东西已经送到，奴婢就斗胆先行离去，回侯府同夫人复命了，还请顾小姐不要将昨日之事放在心上。”
夏德也朝顾瑛点点头，姿态恭敬谦和。
这定平侯府对顾瑛的态度，就像个巴掌一样打在顾府众人脸上。
定平侯夫人性情爽利但一向不爱参与长安城中什么茶会诗会之宴，想和她打好关系的人众多，却没一个能摸清门路。
如今她们府上最不受众的小姐被这样恭敬珍重对待，定平侯府就像是刻意来给顾瑛撑腰一般，让顾府众人有些许尴尬窘迫。
“姑姑请去，劳烦您走一趟了。”
都不用顾瑛给桂夏递眼神，她已经主动快步上前送人了，瞧那热络的样子，似乎比面对她这个主子还要热情。
顾瑛敛眸遮住冷色，今日这一出闹得差不多了，有的人该动的心思依旧动了，只差紧随其后一网打尽了。
只是手心里的东西古怪，顾瑛淡然回身，没有理会身后顾秋双执拗到有些吓人的眼神。
回了西厢院，闹了大半日已是傍晚了，桂夏不知道去哪了，桃枝在外面打扫庭院，这丫头虽然笨手笨脚，但天生力气大，又会些拳脚功夫。
她这院落不大，里头被塞的人却不少，只是顾瑛一向胆怯认生，从来只叫身边寻雪、桃枝、桂夏三人伺候着。
顾瑛在书桌前坐下，指腹摩挲过袖中香袋。
“小姐，”寻雪快步走来，手里还端着刚煎好的参茶，“方才我领东西回来，似看见桂夏朝大房那边鬼鬼祟祟走去了。”
寻雪知道小姐念旧情，几次都放任了桂夏，但她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您总该注意些，桂夏她怕是生出点不该有的想法了…”
顾瑛微微侧头，额前一缕碎发划过勾翘眼尾，那双圆眸平静没有半分怒火，她没说一点重话，却又让人无比信服：“我知晓。”
“今晚是桂夏守夜吗？”
寻雪愣愣看着顾瑛，下意识应着：“是，是桂夏和桃枝轮流守着。”
“嗯。”顾瑛颔首，眉眼淡淡垂下，“你先出去吧。”
寻雪将参茶放下，又看了小姐一眼。少女肌薄胜雪，外头日光像是怜小姐病骨，轻拢在她肩头化作一层淡纱。
薄纱披帛拢在她袖间，袖袍落出的细瘦腕骨脆弱，好似能被人一把扣住拖拽，就像那旁边攀附大树的菟丝花，美也柔弱。
寻雪忧心的看着她，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在为林公子伤心。
毕竟下午之后，整个院落里的人都觉得，小姐是被林成归和顾秋双的事伤透心了，所以一贯习惯忍耐的人才会要提出解除婚约。
而顾瑛并不知道流言如何渲染的，她只是慢慢从袖中拿出那个小香袋。
巴掌大的墨色小香袋，上面只简单绣着云纹，同谢承远罩袍上云纹的样式一模一样。
鼻尖能嗅到点很淡的松柏香，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顾瑛耳侧微微发烫，她垂下眼睫，食指稍稍一捏，便能感觉到里面装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