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就有流言传那妾室原本是顾振的未婚妻,昔年顾振仕途高升,顾家祖母认为对方家世平凡粗鄙,单方面斩断了姻缘,顾振才娶了孟家三小姐,借助孟家步步高升。”
所以于情顾秋双和她母亲才是顾振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人,于理孟家不会让人越过孟芸踩到她前面去。
顾瑛颔首:“反正我母亲所留的钱财都被大房三房瓜分差不多,剩下就我一个人完全不足以为忌。我唯一的作用就是笼络姻缘,我前脚才闹要解除婚约,后脚这药就到了。”
那就只剩下嫡女这一个好看又架空的头衔了。
顾瑛侧头看向院落前站着的两个婢女,她的院子小而简陋,但一草一木都被寻雪打理的很好。
再偏僻,这也是她唯一的立身之处: “这毒隐蔽,我若是死了也不会叫人查出来。
届时她们明面上过继也好,私下顶替也罢,要抹去痕迹占了我的所有东西也只是很简单的事。”
这事乍一看荒谬无比,可想想顾府里那些人的态度,又荒唐的可以理解。
顾瑛眼中冷意渐甚,唇角笑意讽刺。孟芸和顾秋双的算盘打的真好,就看她们有没有这个命等到她死了。
“不想笑就别笑。”脸颊被人很轻的戳了戳,谢承远声线放得缓和,不想看见她脸上出现那样神色,“你说得我都明白了。”
“既然是明白下毒所为何事,你平日在顾府也能有个防备的方向。”
谢承远握着顾瑛的手,慢慢把她食指捏起来,嗓音低得温柔:“现下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
“第二件事,”谢承远勾住顾瑛中指,哄小孩般扳出她的手指,“你大可顺藤摸瓜保留证据,也可以其人之道还之身。”
“但不管是哪一样,答应我,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不要贸然反击。”
定平侯府离这里有些距离,他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两根伸出来的指头看起来有些滑稽,他的手要大上许多,轻易就能包裹住她的手。
柔荑温软,谢承远紧握着不想放开,垂眸问她话:“你想怎么欺负回去?”
“若我说,以命偿命,全数奉还,你会觉得我太狠毒吗?”
“那我倒是要高兴,”谢承远眼睫低垂,唇角勾出弧度,揉了揉她的头,“我之前说的那几句话你都听进去了,不算太笨。”
“不怕,你尽管去做,万事有我担着。”
“谢小侯爷口气真大,”顾瑛收回被他握住的手,慢慢站起身来,“还是说定平侯府里的人都这么好心?”
谢承远双手搭在脑后,懒洋洋站到她身边:“谁知道呢。”
桃枝丢下的那个礼盒还摆在那里,方形盒子左下角浅浅一个林字顾瑛并没看见,谢承远却早就想剔掉了。
还和林成归去看花灯,焉头把脑纸糊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林成归以前就拿这种东西糊弄她吗。
“那件事你怎么想的?”
谢承远的话没头没脑,顾瑛却一下就想到了夏德塞进来的那个香袋。
“该是我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从袖中拿出那巴掌点大的香袋,无奈看向他。
谢承远在瞥见顾瑛从贴身衣袖中拿出那个香袋时怔了一瞬,一向恣肆游刃有余的人竟忘了接她的话。
“你怎的…”
少女圆眸如水浸透过的琉璃珠子,无知无觉般望过来:“我什么?”
谢承远少见的顿了顿,目光移开:“没什么。”
“你说要解除婚约,来找你,”顾瑛取出里面的纸条在谢承远面前晃了晃,“这事你也大发善心要管?”
日头渐落,谢承远漫不经心眺望着天幕,指尖在背后点点。
“当真想解除婚约?你不是喜欢他吗。”
顾瑛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若她没记错的话,她在学堂里对林成归说的话他是听见了的,在顾府闹着要解婚约他应当也是知道的,不然不会传这个香袋。
怎的现在又要问一遍了。
“当真的。”
“我一直拿他当身边亲近的人,倒没多少男女之情。”顾瑛好脾气的应着他,细软的声音似春风拂过柳梢,让某人开扇眼尾不着痕迹眯起了些。
“林成归对仕途野心大,能和大皇子幕僚有所牵扯的,注定不是什么言行一致的正人君子。”
他面上磊落又淡然,微微扣起的指尖却透露点少年心思。
“他不会轻易想放弃顾家,你要真的想同他解除婚约怕是有些繁琐,不如直接走捷径。”
“哪来的捷径?”
她像置身江南烟雨里的一片莲,不施粉黛的肤釉白,泠泠清水而过,将长睫都沾湿。
下眼睫仿佛有点雪融化了,湿漉潋滟贴在眼睑上,最是无辜且不染纤尘的风情。
谢承远喉头细微不可见的滚动了些,目光慢条斯理攀上她白皙的眼尾,嗓音低哑的靠近:“就在你面前,没看见?”
垂在肩头的高马尾被风卷着扬起,他额前的鬓发三两垂在深邃眼眶旁,歪着头看她。
顾瑛望回去,两人目光在空中轻微碰撞,还没来得及趁着夜色漾开,墙头忽的又传来鸟鸣,谢承远神色几不可闻变了些。
这声音她听过的。
顾瑛眸光微闪,手心摊开把香袋递回去:“你要走了?这个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