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兄友弟恭都像泡沫一样只是虚影,被权力熏染的獠牙尽数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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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远当日入宫就收了封赏,消息传来的时候大将军本人恰好踩着月影翻过院落墙头,明月悬在空中,照得他的脸晦暗不明。
杀敌万千的盔甲被蹭上墙灰也没多得谢承远一个眼神,他落地后散漫迈着步子,跨过门槛里面烛火柔和,一道朦胧帷幕遮住心心念念的人,只留下端坐着的影子。
帷幕将她的轮廓蒙上层柔和的纱,谢承远站在另一侧看着她慢慢转过身来,歪着头看他。
她嗓子养好了些,软软念着人:“凯旋归来的天狼将星,也会干半夜翻墙这种事?”
谢承远低笑一声,手慢慢搭在帷幕上,似乎想要触碰到她:“嗯。”
承认的这么干脆利落,堵得顾瑛剩下的话卡住,手里捏着的扇子顿在空中。
他隔着帷幕慢慢往前走,手指搭在光幕之中,声音似带着笑:“这些天我不在,某人可有听我的叮嘱?”
“有被谁欺负吗?有没有累到自己?身子好些了吗?”
这些在信里面问了千遍百遍的事,他依旧耐心放在心里面,在沙场上每次生死徘徊之际,他都没有忘过。
“你还问我,”顾瑛手指慢慢捏紧,“我不是同你说过,让你万事小心,平安最重要。”
腰间弯月玉佩被握得发热,如同从前那些担忧夜晚她握着玉佩无声的祈盼。
“谢将军倒是厉害,”他的心上人有些恼了,侧头含着露水般的瞳仁被帷幕晕得模糊,像是梦里情意绵绵的眼,“一人抵过千军万马,孤身夜半入敌营,真是好威风。”
“听说箭都入胸口三分了,谢将军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以为一点也不疼,就不惜命,是吗?”
“我当然惜命,”谢承远一步一步往外走,布靴敲过地面,笃定而沉缓,“那箭刺进骨肉里还是疼的,一拔能带出好多血肉。”
顾瑛听得眼睫一颤,心口被浪潮卷过,闷闷的难受:“很疼吗?”
谢承远的衣角在幕后闪过,声音懒懒散散的:“我都要疼昏过去了,一想到某个怕雷又笨的人还等着我,就不敢疼了。”
“我当然惜命了,”他的脸终于从模糊帷幕后显露,凌厉线条被烛火晕得温柔,凤眸缱绻看向她,“我总想着,我要是死了,谁来为你拼命呢。”
这样笨,这样小的一团,他怎么能把她一人留在这会吃人的顾家。
顾瑛怔怔看着他,他只是懒散站在那,嘴角噙着不正经的笑,就这样平静看着人,就足够让人脸红心跳了。
不同于白日的疏懒,夜晚的他更像被打磨过后发出寒光的刃,挺立逼人,唯有看向她的眼融着沉淀的月光。
朦朦胧胧的烛火和帷幕让两人的身影都看不真切,只得一个模糊剪影,暧昧无声。
第34章 好想你
谢承远慢慢走到她面前,落进来的月华同烛火柔在一块,匀匀铺撒开,谢承远抬眸看了她一眼就伸出手来,揽着她的肩松散抱住她。
他毫无征兆的开口,尾音微哑,仿佛砂砾从耳尖摩挲而过:“好想你。”
他的手臂完全圈住顾瑛,拉着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没有什么旁敲侧击的话,少年人的真心赤诚又热烈,只咬着耳朵低低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说。
好像被大狼狗叼着腰圈进怀里了,灼热呼吸团成云把她裹在里面,令人晕乎乎,连耳尖都有些发麻。
顾瑛缩着肩头微微躲了下,又被人更大力的抱住,指腹撩起她贴在侧脸的细碎发丝,别至耳后时粗粝指腹深而慢的蹭过她的耳垂,直到细白耳垂在他指尖泛开红。
她身上的苦香褪去许多,取而代之的丝丝隐秘的甜,谢承远垂首轻巧嗅了嗅,吐息迟缓落下:“顾瑛,你都不说想我。”
“我、我还在同你说正事。”顾瑛脸红了大片,眼尾白皙干净,仰头看他时眸子水盈盈的,连恼怒都升不起来。
“正事?”
他轻垂下眼,俯身时手掌盖在她撑在床头的手背上,侧头直直靠了过来。
淡淡苦香仿佛是根无形的丝线,一圈又一圈缠绕在两人身上, 他侧着头看她,凤眸似盛着烛火,炙热明亮。
“我这么努力,还没有名分,还不能是你的正室么?”
顾瑛反问他:“你明知道陛下把你指过去是为了什么,还这样拼命?”
“嗯,我知道。”谢承远试探着靠近,鼻尖蹭过鼻尖,气息低哑,“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也是有靠山的。”
谢承远很早就听过旁人议论顾瑛的那些话,论来论去她的名头上永远只挂着“孤女”、“林成归的未婚妻”,他那时候就想,还是这位顾二小姐背后的人不够硬。
保护伞不够大,才会让她淋到了雨。
为心上人拼命又不是什么丑事,况且人都抱在怀里了,要是他背后能长出尾巴,估计早摇起来晃得没影了。
谢承远指腹在顾瑛颈项上点了点,语气似笑非笑的:“以后你就报我的名,保证让你在长安横着走。”
“我不需要横着走,”她小声反驳,抬眸时视线相撞,清透瞳仁里分明都是他的影子,“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
她从来不说,不说她整夜里藏起来的担忧,不说她无声藏在信笺里的相思,也不说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