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睡眠一直不好，她总是梦见些无法挣脱的怪物，梦见灰色的天，梦见她不断往家里跑，一推看门爷爷奶奶的身影却总是在下一秒从她眼前消失，她半夜惊叫着醒来，再疲倦闭着眼等天亮。
那天在傅西泽那，是她少有的放松深睡眠。
考完那天顾瑛整个人松了口气，她身边亲近的人不多，邢羽给了顾瑛一个苹果，美滋滋打算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一向绷着脸的黄妍妍也露出点轻松的神色。
她好像无处可去，顾瑛慢慢走到教学楼门口，看着一个个拖行李的人从她面前走过，撑伞转头时脸上都是归家的喜悦。
“顾瑛，考得怎么样？”部长撑着伞从她身边走过，后面跟着的几个男生都有点面生，笑着看过来。
顾瑛弯眸笑着：“不知道，但是尽力了。”
女孩下巴缩在淡粉色的牛角扣毛衣里，微卷的发尾沾上点未融的雪花，瞳仁存着不染尘的风情，有人偷偷红了脸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旁边抖伞的男生笑：“那还是谦虚了，哎不像有的人，昨天关上书信誓旦旦说都背了都会了，今天一开卷就问马什么梅，真丢我们410的脸。”
“你再说？再说今天海底捞你请客。”
“吃，都可以吃，让他请客！”
那边男生马上扭打成一块，部长看着他们摇摇头，关心般问着：“你是在等家里人来接你吗？”
顾瑛神色顿了顿，低头碎发遮住神色：“没有，我在等我朋友过来。”
“好，那你注意安全啊。”部长交代了几句，也掺合到扭打之中，一行人吵吵嚷嚷往校门口走去。
天际暗了些，细小雪花从天空纷纷扬扬降落，她独自沉默的站在这里，看着手机里寥寥可数的通讯录发了会呆，脸庞被风吹得冰凉。
她点开傅西泽的对话框。
“现在方便我去拿衣服吗？你的围巾我已经干洗好了。”
顾瑛想了想，又加了个猫猫头的表情。
宋助理来的很快，黑色的suv停在东门旁边，顾瑛上车时想，傅西泽不会有一车库的黑色汽车吧？
西山庄园的雪天也是寂静的，这里精致豪华的别墅无声伫立着，好像没什么人气，但最南边那栋的灯似乎永远都亮着一盏。
顾瑛一进去，管家就笑眯眯走过来给她打开鞋柜，上次那双不合脚的拖鞋似乎已经淘汰，换成双米白色的绒毛拖鞋。
“这是傅先生的围巾。”
顾瑛伸出手，管家却没有接，只是做了个请的动作：“先生还在开会，小姐可以先坐着休息会。”
顾瑛点头，她在这复古法式的屋子里转了圈，大理石桌面上还摆着简约的玻璃杯，里面的冰块都来不及融化，顾瑛看了一眼，无端想起傅西泽侧身时流露出的点点漠然。
她绕过cassIna的宽大沙发往里走，楼梯旁有一正面玉石打造似的墙面，顾瑛遥遥看了一眼，心中轻叹。
再往前走几步，路过一个禁闭房门时听到声模糊低沉的男声。
他在说什么顾瑛听不清，却依旧能感受到几分轻描淡写下让人无法抵御的命令，让人想起裁剪得体的西装覆在宽肩窄腰上，他坐在办公椅上慢条斯理抬起一条腿，垂感分明的西装裤下时铮亮高级的皮鞋－－
他发号施令，令人无法移开目光，即使也许低沉磁性的嗓音是指责，也许是一声伴随着低叹的夸奖。
脚步在大理石地面上轻磕一下，里面的声音顿了顿，顾瑛随后听到一声低缓无比的笑。
有点哑，又很低的说着：“没什么，继续。”
顾瑛后知后觉抬起头，脸热又不敢出声，只能埋头一个劲往前走，躲进最里面的书房。
大理石壁炉奢华火热，欧式长毛地毯和复古的小沙发组成童话般的角落，顾瑛脸上温度降不下去，徘徊在书架间。
这里的书大多是和金融风控有关的，顾瑛看不明白，事实上她背了这么多天的书也看不进字了，只是无意识在里面闲逛着。
花体法语和英语的书封尤其多，顾瑛猜想傅西泽应当是在英国留过学，像他们这种阶层的人，去国外的商学院进修是必走的路。
顾瑛仰头看见本复古厚重的书，想拿下来看看，脚尖努力踮起，伸手将线条拉到最长，也只堪堪摸到书的一角。
“要这个？”
头顶蓦然响起低沉温和的男声，顾瑛仰着头的被轻轻堵住，往上眺的视线毫无征兆出现一张成熟深邃的脸。
男人垂眸，或者说居高临下看着她，贴在书侧的指节顺着纹理滑着向下 ，直到停在她的手指上。
第14章 相册
壁炉里哔啪细小的声音没断，教堂般华丽的窗户透着雪光，显得这一隅安静温暖的天地如此难得。
顾瑛的指尖颤了颤，她想要收回手，但似乎被限制在这狭小空间里，难以再有所动作。
面前的书架冰冷伫立着，身后人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鼻尖冷冽沉木香同冷冽烟草味融成一缕丝线，缠绕在她每根指节上。
她仰头踮脚折腾的费力，傅西泽只平平淡淡往身后一站，就堵去她所有的退路。
倘若他再往前走一步，顾瑛就要稳不住重心胡乱倒下去了，要是稍后退一步，顾瑛就能有个缓缓的空间，不至于肩头紧绷。
但他偏偏没有，他就堵在这里，叫她像踩钢丝一样踮着脚僵在原地，仰起的一截颈项线条似拉到了极致，稠密眼睫在他注视下无助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