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马车里的小柜子需备好与当天出行相同颜色的衣裳，珠钗步摇更是紧随其后，只是出个门，就让所有人的里里外外忙活。
淑安公主娇纵之名是实打实的，就连车上该摆什么釉色的茶盏，都要下人好好揣摩一二。
陆渊悠然做着手头的事，明明只是普通的动作，由着他做出来就好像分外好看一点。
一旁的阿铁瞧了两眼，愣愣想着公主喜欢用这个人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陆渊忙完马车的事情，按着顾瑛的要求去誊写书卷，待他正好捧着宣纸走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厢房的门打开了。
日光熹微，她站在枝头下倦懒打了个哈欠，精心描摹的眉形也跟着舒展开来。
那双杏眼含了些水光，氤氲朦胧，竟有几分脆弱疏离。
她手里拿着柄玉扇，那纤白的五指比美玉还要惹人怜爱。
因着是去赏荷，她特意选了素净些的裙子，玉华白的长裙清冷，不做多的装饰，只在小巧耳垂上缀了浑圆的东珠，浑身上下就只有三千青丝和殷红的唇是另外的颜色。
裙摆蹁跹，她懒散往前走着，肩头的薄纱遮住修长秀颈，却更让人想要俯首尝一口。
陆渊收回视线，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青柳走到陆渊面前，故意撑着顾瑛的手展示她们的亲近：“殿下，小心些。”
顾瑛应了声，下意识就抓紧了青柳的手。
陆渊目光停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了。
按着公主的习惯，她是要踩着下人的背上马车的。
自从公主收了陆渊，里外奔走的事就都交给了他一人，没什么小厮近公主的身了，现下就是踩背，就近也是陆渊。
“还站着干什么，”见陆渊没有动作，青柳招呼着他过来跪下。
顾瑛余光瞟向四周，周围的人对此都没什么反应，好像她就该这么做。
上一次着急进皇宫她没怎么在意，这次要是落脚到陆渊身上，岂不是要把刚长好的伤口踩开了，下意识道：“不必，搬个台......”
话还没说话，胸口兀地一痛，她喘不上气来，苍白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她今日本就特意扮得素雅清泠，这一蹙眉便似病弱美人般弱骨无力，令人恨不得代她受了那苦头。
陆渊目光一凝，指尖微微颤了颤。
青柳当下就急了：“殿下，您怎么了？”
系统也干着急：“宿主，淑安公主就喜欢踩着人肉上马车，你贸然开口，人设出错就会受到惩罚。”
顾瑛勉强定下心神，拍了拍青柳的手示意自己无视：“为什么有这种限制，上个世界也没有这样。”
系统解释着：“其实是有的，不然宿主就不会非要跟着关键剧情走了。只是因为上个世界的顾瑛身边人都去世了，没有人会发现她的变化。
这个世界则不同，宿主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看到的人越多，受到的惩罚便越严厉。”
“这是进入书中世界的代价，必须遵守既定的命运轨迹。”
顾瑛隐约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但现下也来不及想了，背后还有很多在看着她。
她慢慢低下头，对上陆渊那双晦暗如雾的眼。
“背擦干净，”清冷的人垂下眼眸，浑天然的高傲竟让人生不出反驳她的话来，“本公主不踩脏东西。”
话音一落，四周都安静下来，连青柳都屏住呼吸不再说话。
陆渊只轻轻看了她一眼，这公主面上还带着痛色，小心地喘着气，白皙的肌肤在曦光下近乎透明，好像一碰就要碎了，偏偏嘴上的话放得蛮不讲理。
他神态自若，低低说着：“是奴才僭越了。”
那双执笔作诗，又生杀予夺的手徐徐拍了拍腰身，不紧不慢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将姿态放得更低，静候了几息，背上就多了点不属于他的重量。
陆渊的脊背似乎颤了颤，又稳稳地接住了她。
背上的脚步绵软虚浮，颤巍巍的像羽毛落下，那仓惶的步子更像是后面有什么猛兽在追她一样，收得飞快。
跪在地上的那人垂着眉眼，悄无声息地舔了舔唇。
不像是屈辱若是怨恨，反而，有些病态疯狂与兴奋。
第15章 都是要还给她的
顾瑛上了马车，隔在帘子之后的声音隐隐有些不安：“好了，走吧，别耽误了本公主的时辰。”
陆渊听出了她的几分慌乱，若有所思起身，他仰头看那晃悠悠的帘子，帘席飘散间隐约还能窥见里面人纤弱的眉眼。
顾瑛手指撑着头，眉头蹙着，总担心自己把任务踩坏了。
那些棍棒伤了骨头，是她这些日子找了好些个理由，参汤燕窝的灌人才把伤口养好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没多久，她又往上头碾了一脚。
她青葱的指尖在纱帘上犹豫了片刻，然后缓缓掀开一个小角，装作好奇往外看去。
视线磨磨蹭蹭，无意般路过陆渊的脸，又暗中打量着他的背。
陆渊姿态自然，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
顾瑛安心了许多，正欲放下帘子时，陆渊侧头看向她，极为精准地抓住了她的视线。
“殿下勿急，”他淡笑着，隔着纱帘的眼神渺远，“就快要到了。”
他眼里好像一闪而过的光似原野上的燎火，烫得顾瑛指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