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千古面对顾盼月怆然的眼神，怔了怔。
后楼千古道：“你爹带兵打仗，身边有那么多人，若是遇到了险情还能撑些时候。可你娘和你弟弟落到了敌人手里，孤儿寡母，连片刻都撑不过去。”
顾盼月泪落，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是啊。”
楼千古依稀痛苦道：“没人比我更能明白那种生离死别的痛。当初你把我带回来，不就是站在赵长乐的立场上为我考虑的吗？如今你爹硬要你回去，不光是要守护徽州，还要保护好你娘和弟弟。
“盼月，若是站在你爹的立场上，如果他的生死和妻儿的性命只能选一样的话，你觉得你爹会怎么选？”
顾盼月握着马缰的手在颤抖。
若是站在她爹的立场上，她没得选。
再睁开眼时，顾盼月拭去了眼里的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坚决，对副将道：“传令下去，即刻回城！”
她一面赶路，一面部署，副将把她的命令一一传下去，兵分几路而去。将要到徽州城时，顾盼月身后所带的人已所剩不多，甚至于南大营的几万大军也被她悄然调离了徽州，穿过徽州城外的深山野林，朝敌军后方包抄。
当顾盼月回城时，动乱的军心大慰。
此时营中已乱成了一团，魏兵数次出击，徽州这方抵挡不利。
听营中领兵将领说，此时魏兵就驻扎在徽州城北的汴城，而侯夫人和小公子被当做俘虏，时常挂在那城墙之上。
而这次魏云简大张旗鼓地御驾亲征，使得魏兵那边士气大振。
顾盼月闻言，只觉胸中一股血气翻涌，浑身戾气。
半晌，她森然地问：“侯夫人和小公子，可还活着？”
将士应道：“还活着，但魏狗生性卑鄙凶残，两军攻守时，他们便把侯夫人和小公子用来打头阵当活靶。即使是休战，也要每日将侯夫人和小公子挂在城墙上两个时辰。”
将士们对此感到极大的羞辱与愤怒。可是偏又无可奈何。
姚如玉有身为侯夫人的觉悟，被挂在城墙上时，仍扬声大喊，让徽州将士们不必顾忌母子性命，定要阻止魏军再近。
又是一年冬天。
今年的徽州天气奇寒，到处一片萧索肃杀。阴沉沉的天空里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身着盔甲的将士们的身上，盔甲被浸润得黑黑亮亮。
营地里扎了一顶又一顶的营帐，外面枯草稀疏，不多时就覆上一层疏浅的斑白。
魏云简听说顾盼月人已回到了徽州城，他手里握着一卷兵简，与身先士卒的将士们不同，身着一袭暗锦长袍，帐中生着盆火，将光线照得忽明忽暗，他那双眼底里的神色也忽明忽暗。
几年不见了，魏云简脑海里依旧还能清晰地勾勒出那样一抹身影来。
如今她又长成了一番什么模样呢？
魏云简真是期待之至。
他悠悠下令，让士兵把姚如玉和阿生升起，挂在墙头。想必今日顾盼月定然能够亲眼看见。
事实上顾盼月刚一回来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人马往汴城来。
今日休战，但两方对峙，城楼上魏兵林立。
而那高高的城墙上，赫然悬挂着一大一小两抹人影。
顾盼月双目赤红得像要喷出血来。
身边副将愤然道：“将军，待我们冲进城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可是侯夫人和小公子怎么办？
魏兵把母子俩悬挂在城墙上，分明是不怕顾盼月强攻。
片刻，城楼上的魏兵往两边让了让，一人出现在当中。
第269章 交换
他锦袍临风翻飞，面上覆着半面面具，浑身透着一股冷意。而那面具下的眼睛，落在城门下兵马当前的顾盼月身上，饶有兴味，冷酷中又浮上丝丝笑意。
即便是他化成灰顾盼月都还记得，那是魏云简。
魏云简先开了口，像是寻常闲聊一般，说道：“许久不见，你倒越来越让朕满意。”
顾盼月视线从城墙上的两个人影上收了收，阴狠地盯着魏云简，道：“你却是一点没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两军交战，竟用妇孺冲锋么！”
魏云简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道：“手段是其次，效果最重要。不然，怎能等得你亲自前来？”
顾盼月身后将领怒喝道：“魏狗！速速放了他们！否则刀枪无眼，定杀得你们血流成河！”
魏云简道：“要朕放了他们又有何难，不如用顾家世子女一人，换这威远侯妻儿两人，如何？”
此话一出，顾盼月身后的人马大怒。
魏云简盯着顾盼月，道：“你敢吗，单枪匹马地进城来。你若敢来，我自然放了他们。”
他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着她来吗？
顾盼月骑在马背上，气息阴冷。她朝身边伸手，沉沉道：“弓箭。”
身边将领当即递了一副弓箭给她，拿在手里分量有些沉，说明攻击力也慑人。
顾盼月搭上一支箭，扬臂将弓拉满，眼神锐利无比，箭势上扬，直直对准了魏云简。
城楼上魏兵见状，亦是弓箭手齐齐准备，并有护卫拿着盾牌挡在魏云简前面。
散乱的发丝下，姚如玉微微抬头，暗淡的目光轻轻落在城楼外的那个挽弓上箭的女子，满目柔和。
她能感受到她的怒气和腾腾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