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泪水。
泪水和汤药混到一处,流到床上。
李泓远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神色怔怔然。
他虽是锦贵妃亲生,但因着锦贵妃的性子,母子俩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说,很是疏离和冷淡。
在李泓远的记忆中,锦贵妃从来都是慵懒华美,养尊处优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狼狈不堪。
一大碗汤药灌下去,锦贵妃似乎有了好转。
宫婢为她更衣换掉被褥。
她软绵绵的靠在枕头上,脸庞苍白浮肿,长发披散着。
像是一副艳丽的美人图,被大雨淋湿后,褪去了所有的色彩。
变成一张面目模糊的黑白画。
完全失去了鲜活和血色。
姜宁只觉心中惨然。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女人。
不夸张的说,甚至超过了对原主亲生母亲林紫紫的喜欢。
她喜欢看着锦贵妃娇娇贵贵,美美丽丽的,慵懒的活着。
皇帝已经气的完全失去了理智,叫来内狱刑官,命他立即彻查,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暗害贵妃。
若查不出来,整个内狱上上下下,都要掉脑袋。
太医们也战战兢兢,全都聚在锦绣宫会诊,从锦贵妃的症状和脉象分析她中的到底是哪一种毒,以及下一步的诊治方法。
皇帝寸步不离守在贵妃床边。
一直挨到天黑。
皇后上前劝道:“陛下龙体为重,天色不早了,这里有太子妃照应呢,臣妾陪陛下先回去歇着吧?”
皇帝厉声道:“皇后觉得累,便自己去歇着!朕要在这里陪着贵妃!”
帝后乃是少年结发夫妻,是先帝做主赐的婚事,虽然皇帝并不爱皇后,但这么多年,也给足了她皇后该有的尊重和体面。
从来没有这样当众呵斥她,不给她脸。
皇后泛红了眼眶,不敢再提这话。
帝后尚且如此,李泓远和姜宁二人就更不能走了。
何况他们还没有洗脱嫌疑。
即便贵妃是太子的亲生母亲,也不行。
“水……”锦贵妃低声呻吟。
宫婢忙喂给她一点清水。
锦贵妃睁开眼,哑声唤:“阿远。”
阿远?
坐在床边的皇帝有一瞬间的茫然。
谁是阿远?
片刻后,还是皇后开口提醒:“莫不是说的太子吧。”
皇帝恍然。
是了,太子叫李泓远呢。
一直都是老五老五的叫,后来就是直接叫太子,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么称呼他,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别说旁人,便是李泓远自己,也没有听过母妃这么叫自己。
“太子,还不过来?”皇帝怒喝。
李泓远来到床边。
锦贵妃每说一句话,似乎都要耗费极大的心力,她闭上眼睛缓和许久,才又开口说:“其他人都出去,我有话与太子单独说。”
第五百零一章 您就顺着我一回
皇帝心中又痛又急,但又不敢对贵妃大声,只得耐着性子说:“贵妃,你先好好歇着,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不迟。”
锦贵妃看他一眼:“我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以后?”
皇帝大痛:“贵妃莫要胡说,你好着呢!”
锦贵妃惨白着脸,哑声说:“陛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么多年,您就顺着我一回吧,让我和儿子单独说几句话。”
皇帝心塞的说不出话来。
他站起身,狠狠瞪了眼周围的人,包括皇后,太子妃姜宁,以及其他宫人们,随后便疾步走出去。
皇后朝周围人都摆了摆手,招呼众人出去。
姜宁也立即跟着离开。
李泓远回头的时候,已经只能看见她踏出门口的背影。
跑得倒快。
生怕被牵连了。
李泓远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面目全非的锦贵妃。
“坐着。”锦贵妃费力的抬起手,拍了拍床边。
李泓远依言坐下。
锦贵妃轻声说:“咱们母子两个,许久没靠的这么近了。”
“多久?”李泓远问。
“……”锦贵妃有些语塞,随即笑道,“你说得对,自你出生,我便几乎从不与你亲近,你是嬷嬷和乳母们带大的。”
李泓远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幼年时期没有得到过母爱的亏欠,岂是长大后的寥寥数语能够化解的。
锦贵妃忽然皱了皱眉,急促的喘息起来。
“你怎么了?”李泓远问。
“喘不上气……胸口刀割一般的疼……”锦贵妃沙哑着嗓子,歪倒在床上,发出短暂而急促的呼吸声。
李泓远忙道:“我去叫太医!”
“不要去!”锦贵妃的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我没事,没事了……”
李泓远皱眉。
锦贵妃犹如一条搁浅的鱼儿,趴在床上喘息许久,一张苍白面孔涨的通红。
好像不会好起来了。
李泓远心中忽然有这个感觉。
“你到底是怎么中的毒?”他忍不住问。
锦贵妃抬头望着他,嘶哑着声音问:“难道你不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李泓远皱眉。
“我今天除了喝茶,便只吃了你送来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