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泷眨眨眼睛。路上也经过几家香火很旺的释家寺庙，师兄却看也不看一眼，优哉游哉地说“求佛不如求己”。他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拉住去庙里求签的机关傀儡人，说自己卜的卦比求签准多了。
然后真的拿出几枚铜钱，为机关傀儡人卜卦，问前程，问姻缘。
青泷指着傀儡人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师兄，他的前程应该是拿出去维修。”
看来，师兄信白鹤也不信佛。
不过，青泷从不怀疑师兄的话。此时闻言，她立即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弟子一愿师尊安好。”
“二愿师兄身健。”
谢知棠笑着，随手编织一只飞燕，看来没有人教过师妹许愿时候要在心里默念。
“三愿衡宁，长桑灼，愿孟昱师兄，燕瑶师姐，裴淮序师兄……喜乐无忧。”
青泷念了长长一串的名字，一直念了很久。谢知棠捧着脸默默看她，师妹是要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说上吗？
“我许好了，师兄。”青泷这才睁开眼睛，扭头与谢知棠对视，她好奇道：“师兄，你许什么愿望呢？”
“师兄就不许愿了，我的愿望都留给师妹。”谢知棠伸手，将遮挡她眼眸的碎发拨开，“现在师妹可以继续许愿了。”
青泷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声音清脆：“可是我没有别的愿望了。”
“师妹还没为自己许愿呢。是不是女孩子不愿意别人听见自己的心思。”谢知棠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认真地捂住耳朵，“好了，现在师兄听不见了，师妹快为自己许一个愿望。”
青泷想了想，最后虔诚地合上双手，她轻声说道：“愿青泷能永永远远和师尊、师兄在一起。”
谢知棠听不见师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很是诚笃慎重，应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愿望。
仙鹤吐息，向着天际飘远。
少年望向上天，喂，我师妹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别装听不见啊。
——
两人一路御风向着最后的安全地点，面前是一道城楼。
脚刚一踏上，身后瞬时出现一道白色的结界来。在结界外正张牙舞爪拼命赶过来的弟子们脸都急变形了，身体保持着向前扑的状态，下一秒，他们全部掉出境门外，消失不见。
天已经黑了，城楼高大古朴，城内隐隐约约传来热闹嬉笑的声音。青泷抬起头，只见城楼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长生城”。
“好一个长生，”身侧，谢知棠轻笑一声，“鹤为车驾酒为粮，为恋长生不死乡。”
两人向内行几步，城门却是一个透明空间，里面只有一位傀儡老人，白发苍苍，他指着面前货摊上各式各样的面具，示意要他们各挑一只。
青泷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一副冷青色的面具，下意识就要去拿，手悬在半空时，心里忽然惊了一下，戾气一时间朝外散发。她缩回手，垂眸看到自己身上蓝色的衣衫澄澈清亮。
守心明性！
青泷抬起头，逼自己与那副冷青色的面具长久对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往日的恐惧与挣扎都一齐涌上心头，啃食着她。
身边的一切都缓慢静下来。
青泷什么也没想，只是无声对视。对视着面具，也对视曾经浴血的少女，曾经唯命是从没有自我的剑护。
过去，她的听力很灵敏，能听到风雨，低声哭笑，甚至是杀气。
如今，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听得到自己珍贵的心跳。
在心脏一声声的跳动中，一路上各样风景在眼前从影像一一闪过。青泷忽然想起出发时，师兄说有要紧的地方要带她去。
她一直忍着没问，到底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他们不过是一路观山赏湖。
青泷终于明白。路途遥遥，没有目的，那一路的风景，就是师兄说的最要紧。
……
谢知棠静静地看着师妹，不催促亦不打扰。直到注意到她身上的戾气尽数消散完毕，他才懒洋洋地拾起一副小食铁兽模样的面具，放在脸上比划，兴致盎然道：“师妹觉得师兄戴这个怎么样？”
青泷回过神来，用手戳了戳食铁兽面具上的耳朵，肯定道：“卷卷师兄。”
谢知棠笑出了声。
青泷也笑着，看向他眉心的一点血红。虽然师兄解释说是在吸收某家术法时不小心留下的印记，她却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青泷选了和师兄一样的面具。她并不喜欢戴面具，但如果是卷卷模样的话，想起来就觉得亲切的多。戴上面具后，空间即刻消失。两人站在城内的大街上。
城内灯火通明。繁华的商铺里四处是叫卖声，灯火辉煌的阁楼蜿蜒壮阔，古城楼气势恢宏，灯光流光溢彩，幡旗招展，上写着“长生不夜城”，璀璨无比。
街道上是戴着各种各样面具的人们，在四处走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高体型不一。而且脑后勺上都没有铜钥匙，竟叫人看不出到底谁是真人，谁是机关傀儡人。
青泷只觉得热闹非凡，她已经不再害怕繁华纷乱的地方。过去，这种地方意味着潜在的危险和在暗处的刺客，此时她专心跟随着师兄穿梭来去，一会看表演，一会买东西，也会留心找找孟师兄和燕瑶师姐。不过由于都戴着面具，寻人着实困难。